廬江種子工坊的晨露還沒散。
炭纖維田埂上的草葉沾著水珠,一踩就“噗”地濺開,打濕了褲腳。
劉寄蹲在錦鋼育種機旁擰旋鈕。
旋鈕有點卡,他用指腹蹭了點機油,才轉得順溜。
機器“嗡嗡”轉著,錦鋼濾網篩著稻種,細碎的“沙沙”聲裹著水汽飄,像有無數春蠶食著嫩葉。
王老實攥著衣角湊過來,衣角還沾著點泥土。
手裡捏著半袋舊稻種,布袋補丁是上回新犁磨破的褂子改的,針腳歪歪扭扭,補丁上還沾著泥。
他往機器裡瞅,眼泡腫得跟桃似的:“膠東王,這鐵家夥真中用?”
“俺昨兒半夜就來工坊外等著,裹著舊棉襖打盹,就怕來晚了趕不上看新種篩選。”
桑小娥舉著培養皿跑過來,皿沿沾了點水。
她用袖口擦了擦,才遞到王老實麵前:“王伯您瞧!這是用錦灰水泡了一宿的,剛數過,一百粒裡八十九粒冒芽,比您老用溫水泡的多三成!”
她指尖點著皿壁,指腹有點紅——是昨兒搓稻種搓的:“上回您說新犁多收半擔穀,這稻種要是成了,保管多收一擔還拐彎!”
王老實捏起一粒新種,對著光瞅。
粒兒圓滾滾的,像浸了油的珍珠,比舊種沉手:“可不是咋地!上回新犁耕那三畝地,多收的穀夠買十張學堂新桌,這稻種要是長好了……”
他忽然笑出聲,皺紋裡盛著露:“俺家老婆子昨兒還念叨,自打進了這工坊的稻種,雞都比往常早叫半個時辰——許是聞著新米香,急著催俺下地呢!”
“它不光出芽多,還齊整。”
劉寄直起身擦了擦手,指腹蹭過機器外殼的紋路,沾了點灰。
“陳太後說,這錦篩子是按《齊民要術》裡的法子改的,老輩兒的智慧,錯不了。”
“老輩兒選種靠眼瞅,癟粒、破粒挑不乾淨,出芽就稀稀拉拉。”
他指著濾網,濾網上還沾著幾粒癟種:“這機器篩一遍,剩下的都是壯實種,長出來的苗能一般高——不用再蹲地裡薅弱苗了,省勁。”
“劉寄王爺!”
二丫挎著竹籃衝進來,籃子裡的豆角晃悠著,掉了一根在地上。
她彎腰撿起來,辮梢紅絨球掃過育種機,沾了點稻種:“小石頭讓俺問,這稻種長出來,穗子能有新課本上的星圖那麼密不?”
她眨巴著眼睛,手裡還攥著那根豆角:“他說星圖上的北鬥七星像串珠子,穗子要是那麼密,能串成項鏈不?俺說他傻,穗子會掉粒兒!”
陳阿嬌踩著田埂過來,裙角沾了草籽,還勾著根草葉。
她彎腰扯掉草葉:“保管比星圖密!等抽穗時,讓小石頭來數,數到天黑都數不清——俺小時候在田裡數穗,數著數著就睡著了。”
她蹲下來,指尖點著二丫籃子裡的豆角:“你看這機器上的刻度,播下去的行距比老輩兒用手撒的勻。”
“苗兒不擠著搶養料,穗子才能憋得鼓囊囊的——去年張嬸家的麥,長得密,穗子都癟了,心疼壞了。”
王老實忽然一拍大腿,拍得褲子上的土都掉了:“對了!魯直那小子在東邊折騰啥呢?剛才路過聽他嚷嚷,說新家夥能自己往地裡播?”
眾人往播種坊走,田埂上的草葉刮著褲腳。
剛到門口就聽見“哢嗒哢嗒”響,魯直正給播種機裝錦鋼播管。
額角的汗滴在管上,“嗖”地滑下去,連個印子都不沾,他用袖子抹了把汗。
越人阿花蹲在旁邊,手裡轉著根竹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