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合拍大片的發布會剛結束十二小時，微博熱搜榜前十占了三席。
中美合拍《末日紀元》官宣、何越好萊塢、中國電影工業新標杆——相關話題閱讀量加起來破二十億，影視論壇的分析帖雨後春筍般冒出，連財經媒體都在討論這個項目對文化出口的戰略意義。
而處於輿論風暴中心的何越，此刻正站在懷柔影視基地三號棚裡，對著設計圖皺眉。
“地獄第七殿‘泰山王’的審判台，這尊銅牛雕像的質感不對。”他用指尖敲了敲打印出來的概念圖，“漫畫裡是‘蒸籠地獄’，要突出那種金屬受熱膨脹的扭曲感，你們現在這個模型太規整了，像博物館文物。”
美術指導是個留著絡腮胡的意大利人，操著口音濃重的英語解釋：“何先生，我們考慮的是東方美學的對稱——”
“東方地獄不講對稱，講因果報應。”何越切換成流利的意大利語，現場幾個外籍主創明顯一愣，“朱塞佩，我要的是罪人被塞進銅牛、在高溫中哀嚎時看到的最後一幕——那尊牛像應該是猙獰的，要能看到金屬仿佛在熔化的質感，銅綠要做得像乾涸的血漬。”
他邊說邊在平板上調出漫畫分鏡，手指放大細節：“這裡，牛眼角是裂開的，象征審判者對被審判者永不枯竭的淚水。我們要把這種‘有溫度的殘酷’做出來。”
朱塞佩盯著分鏡看了半晌，突然拍了下額頭：“我明白了！宗教繪畫裡的‘悲憫的殘酷’！何先生，再給我兩天時間。”
“三天吧，做精細些。”何越拍拍他肩膀，轉身走向服裝區。
手機在口袋裡震了第五次，他終於掏出來瞥了眼——全是助理發來的媒體采訪邀約，以及《末日紀元》美方製片人詢問他是否看到外媒報道。
他回了條“在籌備新片，一切由美國團隊對接”，便又鎖了屏。
《與神同行》——何越工作室首部獨立製片、投資三點五億的東方奇幻巨製。改編自現象級漫畫，融合十殿閻羅審判體係與現代都市生死觀，特效團隊來自新西蘭，動作指導是香港老牌武指，而核心的主創團隊，是何越這三年攢下的精銳班底。
“何老師，地獄使者‘江林’的護甲試做版出來了。”服裝組長推過來一個人台。
玄黑鎧甲綴暗金紋路，肩部是狴犴獸首，腰部束帶卻采用現代戰術裝備的卡扣設計。何越繞人台走了一圈，伸手摸了摸甲片連接處。
“活動性測試過嗎？”
“測了，演員可以做後空翻，但長時間穿著可能——”
“減重。”何越果斷道，“用新型複合材料替換部分金屬件，預算可以上浮百分之十。主演要穿著這套拍四十天打戲，不能讓他殺青時落一身傷病。”
“明白！”
片場裡穿梭著百餘名工作人員，搭景的金屬撞擊聲、燈光組的調試指令、外語溝通聲混成一片。何越像枚精準的指針，在各部門間移動——檢查閻羅殿穹頂彩繪的色準，確認火焰特效的安全協議，甚至試吃了“孟婆湯”道具的食用色素是否符合標準。
事必躬親，但絕不對專業領域指手畫腳。這是他從好萊塢學到的製片法則：把控方向，信任專家。
傍晚六點，天色將暗未暗，基地門口保安的內線電話打到何越這裡。
“何總，有位寧皓導演說來探班，沒預約，但說是您朋友……”
何越愣了愣：“讓他進來吧，帶到我的休息室。”
十分鐘後，寧皓套著件皺巴巴的格子襯衫，拎著兩杯奶茶推門而入，臉上掛著標誌性的憨厚笑容。
“何老板，你這片場戒備比軍區還嚴啊。”
“防代拍和粉絲的。”何越接過奶茶，是懷柔鎮上那家老字號，“什麼風把寧導吹來了？你那部《瘋狂外星人》不是剛送審？”
“送審了，閒得慌。”寧皓一屁股坐在折疊椅上，吸溜著奶茶，眼神卻在休息室裡掃了一圈——牆上貼滿了《與神同行》的分鏡和場景設計圖，白板寫滿拍攝日程，角落裡堆著漫畫原著和劇本，每本都貼著密密麻麻的標簽。
他看了半晌，突然說：“你這兒……還缺人掛靠不？”
何越插吸管的手頓了頓。
寧皓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語速快了起來：“哥們兒說實在的，我這幾年拍一部火一部，投資方排隊送錢，可我真他媽累。今天這個資本方要塞個演員，明天那個平台要改劇本加廣告，後天又有領導暗示要弘揚正能量——我不是說正能量不好，可我是拍喜劇的啊！現在搞得每次開機前，得先花倆月擺平各路神仙。”
何越沉默聽著，沒打斷。
“我觀察你一年了。”寧皓身體前傾，“從《紅海行動》到這次的好萊塢合拍，你的路子是：用頂級項目立口碑，用商業回報穩資本，再用國際資源開賽道。最關鍵的是——”他指了指片場方向，“你這裡，創作是創作，商業是商業，劇組裡沒人敢拿屁事打擾導演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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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何越緩緩道。
“我想把‘寧皓工作室’掛靠在你公司旗下。”寧皓說得直白，“法人、股權這些你說了算，我就要三樣：創作自主權、不被資本騷擾的清淨、以及——”他頓了頓，“你何越這塊招牌，能鎮住牛鬼蛇神。”
休息室裡安靜了幾秒，隻有空調的嗡嗡聲。
何越把奶茶放到桌上，十指交叉：“寧皓，咱倆認識五年，合作過兩次，我敬你的才華。但有些話得說前麵。”
“第一，掛靠不是簡單蓋章。我的法務團隊要對你工作室的財務、合約、既往項目做儘調，這個過程可能需要一兩個月。”
“第二。”他目光銳利起來，“掛靠後，你依然有項目的一票否決權，但我會在預算、主演人選、上映檔期這三個環節有話語權。簡單說——你負責把片子拍好，我負責讓片子賺錢，且不讓你跪著賺。”
寧皓幾乎沒猶豫：“成交。”
“不問問利潤分成？”
“你何越從沒虧待過合作夥伴，這行裡都知道。”寧皓笑了，那笑容裡有種卸下重擔的輕鬆，“其實我眼饞的不是你的資源，是你那套‘用商業規則保護創作’的模式。我這人軸，隻會拍電影，不想學搞關係。”
何越這才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那就不是掛靠，是戰略合作。你獨立運營，我提供平台和庇護，項目利潤你七我三——這三成裡包含法務、財務、公關和資源對接的所有成本。”
“太厚道了，我六你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