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陽真人那句“打個屁啊”,帶著一股子無處發泄的憋悶和荒謬,狠狠砸在寒潭上空凝固的空氣裡。闊劍歸鞘的“哐當”聲,與其說是收兵,不如說是認栽。他一張赤紅臉膛憋成了醬紫的豬肝色,腮幫子鼓動,喉結上下滾動,仿佛咽下了什麼頂頂不消化的東西,連帶著周身那焚山煮海的離火真罡都萎靡黯淡下去,像是被潑了盆冷水,隻剩下不甘心的餘燼滋滋冒著憋屈的白煙。
清風子祖師老臉煞白,手指哆嗦著指向下方那堪稱荒誕絕倫的景象,嘴唇翕動,喉嚨裡“嗬嗬”作響,像隻被無形大手扼住脖頸的老鵝,愣是擠不出半個成調的字。他那柄千年溫玉拂塵,此刻怕不是正躺在下方那片狼藉的泥地裡,蒙塵受辱,跟他主人此刻的心境倒是相映成趣。
紫霄祖師周身劈啪亂竄的電弧徹底失了章法,化作一片混亂的紫光亂閃,映得他向來威嚴的麵孔陰晴不定;玉衡祖師足下那朵光華流轉的蓮台,此刻光芒明滅搖曳,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連帶他整個人都顯得搖搖欲墜;枯木祖師那張萬載古井無波的臉上,罕見地裂開一道縫隙,嘴角微微抽搐,仿佛他這棵“枯木”底下盤結的根須被人硬生生拔出來曬了太陽;靈韻祖師周身的仙音早已不成曲調,隻剩下幾個單薄刺耳的音符在空氣中無助地顫抖、碰撞、碎裂。
七位活了萬載歲月、跺跺腳仙界都要震三震的太上祖師,懸在自家禁地上空,被下方那“龍尾托嬰”、“神獸哄娃”的離奇畫麵徹底震碎了萬載道心,集體陷入了石化般的呆滯。七星伏魔大陣那璀璨的星輝失去了主心骨,光芒搖曳不定,如同七盞在狂風中苟延殘喘的殘燈。
而造成這一切混亂源頭的那個小東西,此刻正坐在玄龍那小心翼翼托著的巨大龍尾上,兀自哭得驚天動地,傷心欲絕。
“哇——!嗚哇——!”
“壞…壞大馬!嗚嗚…凶凶!哇啊——!”
小嬰兒哭得小臉通紅,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晶瑩的淚珠劈裡啪啦砸在玄龍冰冷堅硬的深青色鱗片上,裂開一小片濕痕。他小小的身體隨著抽泣劇烈起伏,兩隻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仿佛要把那“凶凶”的壞大馬趕得遠遠的。每一次抽噎,都讓懸托著他的巨大龍尾跟著緊張地微微顫動一下。
玄龍那顆如同小山般的頭顱,此刻低垂得快要埋進自己攪起的冰冷潭水裡。燃燒著幽藍火焰的龍睛裡,哪裡還有半分睥睨天下的威嚴?隻剩下一種近乎“生無可戀”的茫然和手足無措的惶恐。那巨大的暗金色豎瞳,死死盯著自己尾巴尖上那個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小東西,眼神複雜得像一鍋煮沸了的八寶粥——憋屈、無奈、困惑、還有一絲絲被這魔音穿腦逼出來的絕望。
它喉嚨深處滾動的咕嚕聲更加低沉急促,笨拙地試圖安撫:“嗚…嗚嚕嚕…”
巨大的龍尾小心翼翼地、幅度極其輕微地上下顛簸著,模仿著搖籃的節奏。動作僵硬得如同萬年沒上過油的機關傀儡,生怕顛簸幅度大一點,就把這哭得更凶的小祖宗甩出去,或者顛簸輕了,這哭聲又止不住。那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模樣,配上它那龐大如山嶽的身軀,反差之強烈,足以讓任何目睹此景的人道心崩碎。
玄誠祖師終於從那極致的荒謬感中強行抽回一絲神智。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湖中翻湧的驚濤駭浪,深邃的目光掃過下方那“人龍僵持”的詭異場麵,又掠過身邊幾位依舊處於“道心離體”狀態的師弟師妹,最終落回那哭得幾乎背過氣去的小嬰兒身上。那嘹亮的、穿透力極強的哭聲,如同無形的魔咒,攪得他這位七祖之首也是心煩意亂,頭皮發麻。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且不說這玄龍身份實力詭異莫測,單是這嬰孩,能在如此恐怖異象中心安然無恙,又能引得這太古玄龍如此…“忍辱負重”,其來曆根腳絕對非同小可!更遑論他那吞噬異象靈氣的恐怖能力。任由這小祖宗在冰冷的寒潭裡哭嚎,萬一真哭出個好歹,或是再刺激到那條明顯已在崩潰邊緣的玄龍…後果不堪設想!
“諸位師弟師妹!”玄誠祖師的聲音帶著一股滌蕩神魂的清越,如同玉磬敲響,瞬間穿透了混亂的思緒和震耳的哭聲,在其餘六位祖師耳邊炸響,“收攝心神!大陣維係!此子…此子事關重大,絕不容有失!當務之急,先將這嬰孩帶離險地!”
這一聲斷喝,如同醍醐灌頂,終於將幾位祖師從三觀崩裂的廢墟裡勉強拽了回來。
“帶…帶離險地?”清風子祖師猛地一個激靈,老臉依舊蒼白,但眼神總算聚焦了,他下意識地搓著空蕩蕩的手指,仿佛這樣就能找回他那失落的拂塵,“師兄所言極是!可…可怎麼帶?”他目光瞟向下方那條小心翼翼顛著尾巴、喉嚨裡還在咕嚕作響的玄龍,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從這煞星眼皮子底下抱走它尾巴尖上的“心肝寶貝”?這差事聽著就讓人腿肚子轉筋。
“哼!”赤陽真人終於找到了宣泄口,重重哼了一聲,醬紫色的臉膛上怒氣未消,但總算恢複了點活氣,他瞥了一眼下方玄龍那副“窩囊”相,語氣帶著濃濃的鄙夷和不甘,“怕它作甚?一條被奶娃娃騎在頭上拉屎…呃…”他似乎覺得後麵半句有辱斯文,硬生生刹住,改口道,“失了爪牙的老龍罷了!師兄你發話,老夫去把那小崽子拎上來!看它敢放個屁!”話雖說得硬氣,但他按在離火焚天劍劍柄上的手卻紋絲不動,顯然對“拎”這個動作的後果並無十足把握。
玄誠祖師沒有理會赤陽真人的嘴硬,目光凝重地掃過下方。玄龍雖然此刻被小嬰兒的哭聲弄得焦頭爛額,一副“龍生灰暗”的模樣,但那龐大身軀內蘊含的恐怖力量並未消失,那層深青色的龍鱗依舊流轉著冰冷堅硬的金屬光澤。七星伏魔大陣的星輝落在其上,依舊如水珠滑落。硬搶?風險太大,且毫無必要。
他心念電轉,目光再次落在那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嬰兒身上,一個大膽的念頭浮現。他深吸一口氣,周身玄青色的道袍無風自動,一股中正平和、浩瀚如淵的氣息緩緩散發出來,試圖驅散周遭因玄龍威壓和嬰兒哭聲帶來的躁動。他儘量放緩了語調,將聲音凝聚成一線,如同春風化雨,小心翼翼地探向下方,目標直指那坐在龍尾上哭鬨的小小身影:
“小娃娃…莫哭…莫怕…”玄誠祖師的聲音儘量放得溫和,甚至帶上了一絲他萬載歲月裡都極其罕見的、近乎哄勸的彆扭腔調,“那…那不是壞大馬…它隻是…聲音大了些…”活了萬載的祖師爺,對著一個奶娃娃解釋一條太古玄龍不是壞大馬,這場景想想都讓他自己覺得道心不穩。
玄誠祖師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水浪聲和嬰兒的哭嚎,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輕輕拂過小嬰兒的耳畔。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那哭得正凶的小家夥,抽噎聲猛地一頓。小腦袋瓜費力地抬了起來,沾滿淚水和鼻涕的小臉糊成一團,隻有那雙純淨得如同寒潭玄冰的大眼睛,此刻水汪汪、紅彤彤的,帶著濃濃的委屈和好奇,循著聲音的來源,望向了高空。
他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掃過那片璀璨卻略顯淩亂的星輝陣圖,然後,精準地捕捉到了懸於最前方、正努力維持著溫和表情的玄誠祖師!
四目相對!
玄誠祖師心頭猛地一跳。那眼神裡的委屈如同實質,讓他這位萬載老修都莫名生出一絲“自己是不是真做了什麼錯事”的荒謬感。他強自鎮定,臉上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為最和藹可親、實則因常年板著臉而顯得有些僵硬扭曲的“笑容”,繼續用那彆扭的溫和語調道:“乖…不哭了…爺爺…爺爺帶你去找好玩的?有…有甜甜的果果吃?”天知道“爺爺”這個稱呼和“甜甜果果”這種詞彙,從他這位逍遙宗七祖之首嘴裡說出來,耗費了多大的心力!旁邊的清風子祖師嘴角又是一陣瘋狂抽搐,差點沒忍住再次噴出來。
小嬰兒那雙蓄滿淚水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玄誠祖師那張努力“慈祥”卻依舊難掩古板嚴肅的臉。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小嘴委屈地癟著。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玄誠祖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帶著其餘六位祖師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赤陽真人更是屏住了呼吸,手又不自覺地按在了劍柄上,準備隨時應對下方玄龍可能的暴起。
然而,玄龍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談判”吸引了注意力,巨大的龍睛警惕地盯著玄誠祖師,喉嚨裡的咕嚕聲暫時停歇,龍尾的顛簸也放得極其輕微。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
小嬰兒那癟著的小嘴,忽然向兩邊咧開了一個小小的弧度。沾著淚珠的長睫毛忽閃了一下,大眼睛裡的委屈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現了新奇玩具般的、純粹的亮晶晶的好奇和…興奮?
“咯咯…”
一聲帶著濃重鼻音、卻無比清晰的破涕為笑,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寒潭上空蕩漾開來。
他笑了!
前一秒還哭得撕心裂肺,下一秒竟對著玄誠祖師那張努力“慈祥”的老臉,咯咯地笑出了聲!這情緒的轉換之快、之突兀,再次讓七位祖師目瞪口呆。
更讓玄誠祖師措手不及的還在後麵!
隻見那小嬰兒,似乎完全忘記了剛才被“壞大馬”驚嚇的委屈,也忘記了屁股下麵那條小心翼翼托著他的巨大龍尾。他小小的身體猛地向前一傾,兩隻沾著泥水和淚痕的肉乎乎小手,朝著高空中的玄誠祖師,興奮地張開,做出了一個最原始、最本能的動作——要抱抱!
“啊!啊!”小嘴裡發出含混不清、卻充滿渴望的咿呀聲,粉嫩的小臉上滿是期待,大眼睛亮得驚人,直勾勾地盯著玄誠祖師。
“……”
空氣再次凝固。
玄誠祖師臉上的“慈祥”笑容瞬間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副拙劣的麵具。他看著下方那雙純粹期待的眼睛,還有那兩隻伸向他的、沾著不明液體的泥爪子,萬載古井不波的道心,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抱?讓他這位逍遙宗太上祖師,萬仙敬仰的玄誠子,眾目睽睽之下,去抱一個來曆不明、剛在龍尾巴上撒潑打滾、還糊了一臉鼻涕眼淚的奶娃娃?!
這…這成何體統!體統何在!
他下意識地想後退,想板起臉維持祖師的威嚴。可那小嬰兒見他沒反應,小嘴又開始委屈地往下撇,大眼睛裡迅速重新蓄起了水光,眼看第二波“魔音穿腦”就要醞釀成型!
“師兄!機不可失!”清風子祖師在一旁看得真切,急得差點跳腳,也顧不得找他的拂塵了,壓著嗓子急促地提醒,“快!快抱上來啊!趁這小祖宗還肯跟你走!再哭起來,那條龍怕是要先瘋了!”他可是親眼見識過那哭聲對玄龍的“殺傷力”。
赤陽真人此刻也難得地沒唱反調,粗聲粗氣地催促:“磨蹭什麼!趕緊弄上來!省得老夫看著下麵那…那孽畜的窩囊樣就來氣!”他實在不想再看那條太古玄龍笨拙哄娃的憋屈場麵,簡直是對他焚天劍道的侮辱。
玄誠祖師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下方小嬰兒的嘴已經癟成了波浪形,喉嚨裡發出了委屈的“嗚…”的前奏。他猛地一咬牙,萬載修持的定力在這一刻被強行壓榨到了極限!
罷了!體統…體統值幾個靈石?總比被這奶娃娃的哭聲和下麵那條憋屈龍聯手逼瘋強!
玄誠祖師心一橫,周身玄青色的光華微微一閃,身形如同瞬移般從原地消失。下一刻,他已出現在距離玄龍巨大頭顱不足十丈的半空中,距離那托著小嬰兒的龍尾尖端不過數尺之遙!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氣夾雜著淡淡的龍腥味撲麵而來,下方潭水幽暗,玄龍那雙燃燒著幽藍火焰的巨大龍睛,如同兩輪冰冷的月亮,死死地、充滿警惕地鎖定著他。
無形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枷鎖套在身上,沉重得讓空間都仿佛凝固。玄誠祖師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玄龍那巨大鼻孔邊緣,幾片被小嬰兒踹得微微翹起的細小鱗片。他強自鎮定,努力忽視那兩道幾乎要將他洞穿的目光,儘量讓自己的動作顯得輕柔無害。
他緩緩伸出雙手,動作僵硬得如同剛剛學會操控肢體的木偶。那雙手,曾掐動乾坤印訣,演化周天星辰,指點萬裡山河,此刻卻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小心翼翼地探向龍尾上那個小小的、正期待地看著他的身影。
“乖…莫怕…”玄誠祖師的聲音乾澀無比,連他自己聽著都覺得彆扭。
玄龍的喉嚨裡發出一聲極其低沉的、帶著濃濃警告意味的“嗚嚕”聲,巨大的龍尾本能地微微向後縮了一下,但終究沒有阻止。它幽藍的龍睛死死盯著玄誠祖師的手,仿佛在審視一件即將觸碰它逆鱗的危險物品。
玄誠祖師的手指,終於觸碰到了那包裹著嬰兒的、被潭水微微浸濕的鵝黃色小衣布料。指尖傳來的觸感是溫軟的、脆弱的,帶著鮮活生命的溫度,與他萬載修持的冰冷道心形成了強烈的衝擊。
他屏住呼吸,用平生最輕柔的力道,如同捧起一件薄如蟬翼的絕世瓷器,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小小的身體,從玄龍那巨大、冰冷、覆蓋著堅硬鱗片的龍尾上,抱離。
當嬰兒溫軟的小身體完全落入臂彎的刹那,玄誠祖師渾身肌肉都緊繃了一瞬,仿佛抱著的不是個奶娃娃,而是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九天神雷。他僵硬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試圖讓這小東西在自己臂彎裡待得舒服點,動作笨拙得讓旁邊圍觀的清風子祖師都替他捏了把汗。
萬幸,小嬰兒似乎對這個新的“坐騎”頗為滿意。離開了冰冷堅硬的龍尾,落入一個雖然僵硬但還算溫暖的懷抱,他小臉上的委屈徹底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新奇和探索欲。那雙純淨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玄誠祖師近在咫尺的臉——那梳理得一絲不苟、此刻卻略顯淩亂的白發,那緊抿著、顯得過於嚴肅的嘴唇,尤其是那三縷飄灑在胸前的、打理得油光水滑、堪稱祖師門麵的長須!
小嬰兒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仿佛發現了什麼絕世珍寶!
“咿呀!”他歡快地叫了一聲,根本不給玄誠祖師任何反應的時間,兩隻沾著泥水、可能還混合著某種可疑晶亮液體的肉乎乎小手,如同閃電般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精準無比地、狠狠地一把攥住了玄誠祖師胸前那三縷飄逸的長須!
“嘶——!”
玄誠祖師猝不及防,倒抽一口冷氣!一股鑽心的、毫無防備的劇痛從下巴傳來!這小東西手勁大得驚人!那三縷他精心養護了萬載、象征著仙風道骨的長須,此刻被兩隻小魔爪死死揪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尋到了心愛的玩具,用力地向下拽去!
“咯咯咯…!”小嬰兒得手,發出歡快無比的笑聲,小腳丫子還在玄誠祖師僵硬的臂彎裡興奮地蹬踹起來,仿佛在催促這匹新找到的“大馬”趕緊跑起來。
“孽…孽障!鬆手!”玄誠祖師疼得老臉扭曲,萬載養氣的功夫瞬間破功。他下意識地想板起臉嗬斥,可下巴被揪著,頭不得不被迫微微低下,姿勢狼狽不堪。他試圖用另一隻手去解救自己珍貴的胡須,可那嬰兒攥得死緊,小手滑溜又有勁,他生怕用力過猛傷著這小祖宗,更怕徹底激怒下方虎視眈眈的玄龍,一時間竟投鼠忌器,僵在了半空!
“噗!哈哈哈哈!”一直憋著股邪火的赤陽真人,看到自己這位向來威嚴端方、一絲不苟的玄誠師兄,此刻被一個奶娃娃揪著胡子、狼狽低頭的模樣,再也忍不住,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充滿幸災樂禍的狂笑,“師兄!滋味如何?這新‘坐騎’的韁繩,可還趁手?哈哈哈!報應!報應啊!”他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飆出來了,仿佛要把剛才在玄龍那裡受的憋屈一股腦全笑出來。
清風子祖師也是老臉憋得通紅,肩膀一聳一聳,強忍著不敢笑出聲,生怕被師兄秋後算賬,隻能死死咬著嘴唇,發出“噗嗤噗嗤”的漏氣聲。其他幾位祖師的表情也是精彩紛呈,想笑不敢笑,想幫忙又不知從何下手,場麵一度極其尷尬。
玄誠祖師氣得臉色鐵青,卻又無可奈何。小嬰兒可不管這些,他揪著“韁繩”,玩得不亦樂乎,小腳蹬得更歡了,嘴裡還興奮地學著剛才騎龍的樣子喊著:“駕!駕駕!大馬…跑!咯咯咯…!”
下方的玄龍,巨大的頭顱微微歪了歪,燃燒著幽藍火焰的龍睛裡,冰冷威嚴之色似乎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人性化的…看熱鬨的戲謔?甚至…在那深金色的豎瞳深處,玄誠祖師仿佛看到了一絲…感同身受的…同情?以及…幸災樂禍?這孽畜!
就在玄誠祖師被揪著胡子,被師弟嘲笑,被玄龍“看戲”,陷入前所未有的窘迫境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又或者乾脆把這燙手的小東西丟回給下麵那條幸災樂禍的龍時——
臂彎裡玩得正歡的小嬰兒,動作突然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
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眨了眨,小臉上的興奮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他微微蹙起了小小的眉頭,粉嫩的小嘴也跟著抿了起來,喉嚨裡發出一種細微的、如同小獸嗚咽般的“嗯…嗯…”聲。
玄誠祖師心頭猛地一沉!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他的脊柱!這表情…這聲音…前一刻揪胡子時的“咯咯”歡笑還猶在耳畔,下一刻這委屈巴巴的小模樣…這熟悉的配方!這熟悉的味道!
“不…不妙!”玄誠祖師腦子裡“嗡”的一聲,萬載修持帶來的危機預感瘋狂報警!他幾乎能預見下一秒那足以撕裂神魂的魔音穿腦!
他下意識地想把這小祖宗稍微舉遠一點,或者至少調整一下姿勢——
然而,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