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宗的山門遙遙在望,夕陽的餘暉為層疊的殿宇樓閣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青石鋪就的山道蜿蜒向上,道旁古木參天,靈草吐芳,一派仙家氣象。
一行人拾級而上,山風吹拂,帶來草木清香。赤陽真人正要引著玄青往主峰方向走,變故陡生!
“嗡——!”
一聲低沉宏大、仿佛源自大地深處的嗡鳴毫無征兆地響起!整個逍遙宗地界都為之輕輕一震!山道兩旁的古樹簌簌作響,無數棲息其中的靈鳥驚飛而起,發出雜亂的鳴叫。
緊接著,眾人頭頂的天空驟然亮起!
無數道玄奧繁複、閃爍著各色靈光的巨大符文憑空浮現,如同一個倒扣的琉璃巨碗,瞬間將整個逍遙宗核心區域籠罩在內!一股浩瀚、威嚴、帶著無上鎮壓之力的氣息轟然降臨,如同天威!正是逍遙宗的護宗大陣——乾坤周天鎖靈陣,被徹底激發了!
“護宗大陣?!”赤陽真人臉色驟變,失聲驚呼,手已本能地按在了劍柄上,“敵襲?!”
雪靈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後退一步,小臉瞬間繃緊,體內寒冰靈力急速運轉,警惕地環顧四周。
歐衛更是被這巨大的動靜和驟然降臨的恐怖威壓嚇得小身子一抖,手裡的花盆差點脫手,他下意識地往玄青身邊縮了縮,緊緊抱住了玄青的大腿,小臉發白:“玄玄……打雷了嗎?好嚇人……”
然而,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籠罩天穹、流轉著萬千符文的龐大光罩,在徹底成型的刹那,其中心區域,一股難以言喻的、帶著極致排斥與毀滅氣息的磅礴靈壓,竟如同實質的怒濤,轟然鎖定了山道上的玄青!光芒劇烈波動,無數細小的符文瘋狂閃爍、彙聚,竟隱隱凝聚成一支巨大無比、散發著毀滅波動的能量光矛虛影,矛尖直指玄青!
仿佛整個天地大陣,都將玄青視作了必須抹除的入侵之敵!那股敵意,純粹、冰冷、不容置疑!
“前輩?!”赤陽真人大駭,頭皮瞬間發麻!他完全不明白為何護宗大陣會對玄龍前輩產生如此恐怖的敵意!這威壓之強,遠超化神,甚至讓他這個化神中期都感到神魂欲裂,生不出半點抵抗之心!掌門師兄他們瘋了嗎?怎會啟動大陣針對前輩?
雪靈兒也僵在原地,小臉上血色儘褪,在那股針對玄青的毀滅氣息麵前,她感覺自己渺小如螻蟻。
玄青墨色的身影在驟然降臨的天地威壓中,卻如山嶽般紋絲不動。他緩緩抬首,望向蒼穹之上那支由萬千符文凝聚、遙遙指向自己的巨大光矛虛影,深邃的眼眸中,冰寒徹骨的殺意如同萬年玄冰驟然炸裂!一股源自太古洪荒、足以令萬靈俯首的恐怖龍威,如同沉睡的火山,轟然爆發!
“哼!”
一聲冰冷的冷哼,如同九幽寒風刮過!
轟!
以玄青為中心,無形的氣浪如同怒海狂濤般炸開!山道兩旁的樹木瞬間被壓彎了腰,無數碎石激射!赤陽真人和雪靈兒悶哼一聲,被這股驟然爆發的龍威逼得連連後退,體內靈力幾乎凝滯!
玄青墨色的長發無風自動,衣袍獵獵作響。他眼中再無半分之前的淡漠,隻剩下睥睨天地的冰冷與狂暴怒意!他盯著那支符文光矛,聲音低沉得如同萬載寒潭下的冰裂:
“區區殘陣……也敢對本尊……亮爪牙?!”
最後一個字落下,他周身空間都仿佛扭曲了一下!那股被大陣鎖定的、如同附骨之蛆的排斥與毀滅感,竟被他自身那股更加蠻橫、更加古老的威壓,硬生生地排開、撕碎!
天空中的巨大光矛虛影劇烈地閃爍、扭曲,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竟隱隱有潰散之勢!整個乾坤周天鎖靈陣的光芒都隨之劇烈明滅,仿佛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
赤陽真人和雪靈兒看得目瞪口呆,心神劇震!僅憑氣勢威壓,便讓護宗大陣顯出頹勢?這……這究竟是何等境界?!
就在這劍拔弩張、天地色變,連空氣都凝固到極點的千鈞一發之際——
“吼昂——!!!”
一聲遠比之前在寒潭暗流漩渦中更加清晰、更加狂暴、也更加痛苦的龍吟,陡然從逍遙宗後山深處,那寒潭所在的方向,撕裂長空,滾滾而來!
這聲龍吟,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暴戾、痛苦,以及一種被囚禁萬載、欲要焚儘天地的瘋狂怒意!仿佛一頭被鎖鏈貫穿了脊骨、囚於九幽的太古凶獸,正用儘最後的力量發出不甘的咆哮!龍吟聲中蘊含的恐怖威壓,竟絲毫不亞於此刻玄青身上爆發的氣息,甚至隱隱帶著一種同源卻更加混亂、更加絕望的瘋狂!
嗡!
隨著這聲震徹神魂的龍吟響起,乾坤周天鎖靈陣仿佛受到了某種強烈的乾擾,那支指向玄青的巨大符文光矛虛影猛地一滯,隨即劇烈閃爍了幾下,“啵”的一聲,如同泡影般潰散開來!籠罩天穹的光罩也迅速黯淡,無數符文隱沒,那股針對玄青的恐怖鎖定和毀滅氣息如潮水般退去,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但山道上殘留的威壓痕跡,和眾人心頭的驚悸,卻清晰地證明著方才的凶險。
“這……這是……”赤陽真人驚魂未定,臉色蒼白如紙,難以置信地望向寒潭方向,“寒潭之下……竟還有龍?!”他感覺自己數百年建立起的修真觀都在崩塌。一條玄龍已是亙古奇聞,這寒潭底下竟還藏著一頭聽聲音就如此凶暴的?
雪靈兒也捂著胸口,急促地喘息著,小臉上滿是驚駭和後怕:“剛才……那是什麼?感覺……好可怕……”
歐衛緊緊抱著玄青的大腿,小身子還在微微發抖,顯然是被剛才那驚天動地的陣仗和最後那聲恐怖的龍吟嚇得不輕。他小臉慘白,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仰頭看著玄青線條冷硬的下頜,帶著濃重的哭腔,聲音又軟又顫:
“玄玄……剛才……剛才有壞蛋光光想打你!還有……還有大龍在哭……它哭得好大聲……比、比衛衛上次摔破膝蓋哭得還慘……”小家夥的邏輯簡單又直接,把護宗大陣的敵意攻擊理解成了“壞蛋光光想打玄玄”,而那充滿痛苦暴戾的龍吟,在他聽來,就是一條“大龍”在傷心地大哭。
玄青周身那足以凍結靈魂的恐怖殺意,在聽到歐衛這帶著哭腔、顛三倒四的童言稚語時,竟如同冰雪遇上驕陽,肉眼可見地滯澀了一瞬。他低頭,看向緊緊貼在自己腿上、嚇得眼淚汪汪卻還在擔心那條“大哭的大龍”的小東西,眼底深處那狂暴的冰寒,悄然融化了一絲極淡的無奈。
他緩緩收斂了那足以撼動大陣的恐怖龍威,周遭凝固的空氣重新開始流動。墨色的衣袖被小家夥抓得皺巴巴,他抬手,動作有些生硬地……在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上,極其短暫地、幾乎隻是碰了一下地,揉了揉。
“無妨。”低沉的聲音響起,雖然依舊沒什麼溫度,卻奇異地撫平了歐衛心中大半的恐懼。
歐衛吸了吸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小手指向寒潭方向:“那……那大龍為什麼哭呀?它是不是……是不是找不到家了?還是……還是它的花盆也丟了?”在小家夥的世界裡,丟花盆大概就是最傷心的事情了。
玄青順著他的小手指望去,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巒,落在了那萬古死寂的寒潭深處。他沉默了片刻,眼神變得極其幽深複雜,方才那聲充滿痛苦與瘋狂的龍吟,似乎勾起了某些塵封的記憶碎片。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得如同自語,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它……被困住了。”
“被困住了?”歐衛眨巴著還掛著淚珠的大眼睛,努力理解這個詞的意思,“就像……就像衛衛上次被卡在樹洞裡那樣嗎?”他想起自己貪玩鑽進後山一個樹洞結果卡住出不來的糗事。
赤陽真人此刻也終於緩過神來,聽到歐衛的比喻,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樹洞?小師叔,您這心是真大啊!那寒潭底下封印的,怕是一尊能掀翻半個修真界的絕世凶物!
他定了定神,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上前一步,對著玄青再次深深一揖,語氣前所未有的恭敬,甚至帶著一絲懇求:“前輩!方才護宗大陣異動,絕非掌門與長老們本意!定是感應到寒潭異變,加之前輩龍威浩瀚,引動了陣法深層禁製,才造成如此誤會!還請前輩息怒!”他冷汗都下來了,生怕這位祖宗一怒之下拆了逍遙宗。
玄青的目光從寒潭方向收回,掃過赤陽真人,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剛才那撼動大陣的衝突從未發生。他淡淡開口,卻字字重若千鈞:“此陣……與吾……有舊怨。”
赤陽真人心頭劇震!舊怨?!玄龍前輩竟與護宗大陣有舊怨?這……這簡直是驚天秘聞!逍遙宗的護宗大陣傳承久遠,據說是開派祖師所立,難道祖師他老人家……
他不敢再想下去,隻覺得喉嚨發乾,連忙道:“晚輩立刻傳訊掌門師兄!請前輩移駕問道峰詳談!寒潭異變,非同小可,關乎宗門存亡,還請前輩仗義援手!”他深深彎下腰去。
雪靈兒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那聲龍吟中蘊含的暴戾和痛苦,讓她心頭發寒。她咬了咬唇,也對著玄青盈盈一禮:“請前輩相助!”
玄青沒有立刻回答,目光再次投向寒潭方向,似乎在權衡著什麼。他能感受到,那封印下的存在,狀態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那聲龍吟中的瘋狂與痛苦,幾乎已經達到了崩潰的邊緣。若是徹底失控破封……
就在這時,歐衛扯了扯玄青的衣角,小臉上滿是擔憂:“玄玄,我們去幫幫那條哭哭的大龍好不好?它被困住了,肯定很痛很痛的……就像衛衛上次被卡在樹洞裡,胳膊都麻了……”小家夥感同身受,小眉頭皺得緊緊的。
玄青低頭,看著歐衛那雙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裡麵隻有對“被困大龍”的純粹擔憂。他沉默了幾息,終於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果決:“去寒潭。”
赤陽真人和雪靈兒聞言,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連忙應道:“是!晚輩為前輩引路!”
“衛衛也要去!”歐衛立刻舉手,小臉上滿是堅定。
“胡鬨!”赤陽真人想也不想地拒絕,“小師叔,寒潭此刻凶險萬分!那龍吟……”
“不怕!”歐衛挺起小胸脯,小胳膊緊緊抱住玄青的大腿,仰著小臉,語氣斬釘截鐵,“玄玄最厲害了!玄玄會保護衛衛!衛衛要去幫大龍!衛衛有灰灰!”他還舉了舉懷裡的花盆,仿佛那兩片小嫩葉是什麼降龍伏虎的神器。
赤陽真人:“……”他看向玄青,眼神裡充滿了“前輩您快管管這小祖宗”的懇求。
玄青垂眸,看著那個緊緊扒著自己、眼神倔強的小不點。帶他去?那寒潭深處此刻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凶險莫測。不帶?把他丟在這裡?想到剛才他被護宗大陣嚇得小臉慘白的樣子……
“跟緊。”玄青最終吐出兩個字,算是默許。隨即他袖袍一卷,一股柔和的清風裹住了歐衛、赤陽真人和雪靈兒。
“前輩?”赤陽真人一愣。
下一刻,玄青的身影已化作一道墨色流光,快如閃電,朝著後山寒潭方向疾馳而去!清風托著三人緊隨其後,速度快得讓赤陽真人和雪靈兒隻覺得眼前景物飛速倒退,耳邊風聲呼嘯!
“哇!飛飛!”歐衛被清風包裹著,感覺像坐在一團軟軟的雲裡,剛才的驚嚇被新奇感取代,小臉上又露出了笑容,還不忘低頭對懷裡的花盆說,“灰灰不怕,玄玄帶我們飛飛去找大龍啦!”
赤陽真人和雪靈兒卻是心頭沉重,全神貫注地運轉靈力抵禦高速飛行帶來的不適,同時警惕地觀察著四周。越靠近後山,空氣中彌漫的那股無形的威壓和躁動的陰寒煞氣就越發明顯,讓人心神不寧。
很快,那座熟悉的、如同巨獸之口般通往寒潭地底的石窟出現在眼前。洞口原本氤氳的寒氣此刻變得如同實質的白色煙柱,滾滾噴湧而出,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更加濃鬱的、令人作嘔的陰煞氣息!洞口周圍的岩石上,甚至凝結了一層厚厚的、閃爍著幽藍光芒的詭異冰晶!
玄青在洞口前落下,墨色身影凝立,眸光如電,穿透那翻湧的寒氣,望向幽深的甬道。他身上的氣息再次變得沉凝而冰冷。
“吼……嗚……”
那充滿痛苦與暴戾的龍吟聲,斷斷續續地從洞窟深處傳來,每一次響起,都引得洞口噴湧的寒氣劇烈翻騰,地麵也隨之微微震顫!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瘋狂和毀滅氣息。
“好冷……”雪靈兒打了個寒顫,運轉霜華心法抵禦寒氣,小臉依舊有些發白。赤陽真人周身赤紅光暈流轉,神情凝重到了極點:“這煞氣……比之前濃烈了十倍不止!封印果然鬆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