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海死寂。
那場由萬獸山蠻奎帶頭衝鋒、九霄劍宗劍罡耀世、妙音閣惑音偷襲開始,最終以玄青將軍一聲龍吟震碎劍罡、一掌捏塌空間、一記眼神定住蠻奎,外加歐衛神來之筆的“排排坐看戲”和破音模仿龍吼作為收尾的“試探性接觸”,以一種誰也沒預料到的、極其憋屈且滑稽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三派聯軍,如同被霜打蔫的茄子,又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尷尬地杵在虛空之中。
九霄劍宗的破霄劍舟群,森寒劍氣早已收斂得如同受驚的鵪鶉,勉強維持著一個防禦姿態。艦首之上,淩霄子盤膝而坐,臉色白得像剛從冰窟窿裡撈出來,嘴角那縷未乾的血跡刺目無比。他緊閉雙目,周身氣息冰冷壓抑,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口被強行塞上了一塊萬載寒冰。幾個親傳弟子小心翼翼地侍立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擾了這位明顯處於爆炸邊緣的長老。他之前那句“今日之辱,他日必……”的狠話,被歐衛那句“回家喝藥養傷吧您嘞”硬生生懟回了肚子裡,此刻隻覺得胸腔裡氣血翻湧,喉頭腥甜不斷上湧,全靠一口怨氣死命壓著。
妙音閣的蓮台陣營更是愁雲慘霧。仙樂?早就成了催命的噪音,被幻音仙子強行止住。祥雲?被空間塌陷旋渦撕扯得七零八落,如同破敗的棉絮。幾處邊緣蓮台消失的空位,無聲地訴說著方才的驚魂。最大的核心蓮台上,幻音仙子端坐,那張顛倒眾生的嫵媚臉龐此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她纖細的指尖深深掐進碧玉琵琶光滑的琴身,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歐衛那聲破音的“吼——”仿佛還在耳邊回蕩,配合堡壘前那排排坐、吃果喝茶看戲的場景,如同最辛辣的嘲諷,讓她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比被扇了十幾個耳光還難受!她死死盯著堡壘方向,尤其是那個悠閒品茶、之前用藤網攔住她的木荊族長,還有那個模仿龍吼的少年,眼中燃燒著屈辱的火焰,卻又被堡壘頂端殘留的那股沉凝龍威死死壓住,不敢再有絲毫異動。那句“星源聖印執掌者…好!好得很!”幾乎是從牙縫裡磨出來的,帶著刻骨的寒意。
萬獸山那邊則是一片混亂加悲憤的雞飛狗跳。蠻奎在被玄青將軍意念震懾“定身”解除後,本就氣急攻心,再被歐衛那聲模仿龍吼一激,直接“噗”地噴出一口老血,白眼一翻,龐大的身軀直挺挺地向後倒去,被幾個忠心耿耿(或者說不敢不忠心)的親隨頭目手忙腳亂地接住。一群人圍著他們昏迷不醒、裹得像個臃腫粽子的首領,掐人中的掐人中,灌靈藥的灌靈藥,亂作一團。座下那頭尾巴隻剩焦黑殘根、渾身掛滿冰碴的雷光巨犀魂影,也萎靡地趴伏在虛空中,發出低低的、委屈的嗚咽,龐大的身軀時不時還抽搐一下,仿佛還在回憶那冰火兩重天外加龍威震魂的恐怖套顫。整個萬獸山陣營士氣低落到穀底,彌漫著一股“首領都挺了,我們還打個錘子”的頹喪氣息。
“鷹巢”堡壘核心區域,氣氛卻是截然相反。
主控室內,巨大的晶壁忠實地映射著外麵三派那副進不得、退不甘、憋屈到死的精彩表情。
“哈哈哈!痛快!真他娘的痛快!”烈山族長的大嗓門如同點燃的火藥桶,在主控室內炸響。他用力拍著大腿(包裹著岩石般堅硬肌肉的大腿發出沉悶的砰砰聲),笑得前仰後合,赤紅的頭發如同跳動的火焰,“瞧見沒?瞧見沒!淩霄子那老小子,臉白得跟他家劍一個色兒!幻音那妖女,臉都綠了!還有蠻奎那傻大個,哈哈哈!直接氣挺了!過癮!太過癮了!”他一邊笑,一邊還不忘朝歐衛豎起大拇指,“聖尊!您最後那招‘排排坐看戲’,還有那聲‘吼——’,絕了!簡直是神來之筆!殺人誅心啊!比老烈我燒他一百個屁股還解氣!”
冰璃懷抱冰魄長劍,清冷的俏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那雙冰魄般的眼眸掃過晶壁上淩霄子嘴角的血跡和幻音仙子扭曲的表情時,眼底深處飛快地掠過一絲名為“愉悅”的寒芒。她微微頷首,清冽的聲音響起:“聖尊臨機應變,挫敵銳氣,揚我族威,甚好。”這已經是冰塊臉能給出的最高評價了。
木荊族長慢悠悠地啜飲了一口藤壺裡的清茶,溫潤的茶香似乎還在空氣中縈繞。他撚著胡須,嗬嗬笑道:“幻音那女娃,心思玲瓏,慣於借勢挑撥,此番被聖尊與將軍聯手,先破其音,再懾其心,最後以‘戲’辱之,怕是道心都要不穩了。九霄劍宗鋒芒受挫,淩霄子強壓反噬,也是自討苦吃。至於萬獸山…蠻夫而已,不足道哉。”語氣平和,卻帶著洞悉世事的睿智和一針見血的點評。
就連角落裡剛剛把自己那對加厚得如同小型城垛的肩甲擦得鋥亮(某種溫潤如玉的靈材,非金屬)的磐石,也甕聲甕氣地憨笑道:“聖尊!俺看明白了!您讓俺守大門,就是讓俺當那…那啥…門神!誰想硬闖,俺就用新肩膀撞飛他!就像青玄將軍吼一聲,他們就嚇傻了一樣!俺雖然吼不了那麼響,但俺撞得遠!”他用力拍了拍自己厚實的胸甲,發出沉悶的“咚咚”聲,一臉“俺很有用”的認真表情。
高台上,蜷縮成一團星輝閃耀毛球的騶吾,被烈山的大嗓門吵得耳朵抖了抖。它慵懶地抬起一隻眼皮,金色的豎瞳瞥了一眼晶壁外的“熱鬨”,又嫌棄地看了看興奮過度的烈山,懶洋洋地嘟囔了一句:“吵死了,紅毛怪…一群小蟲子打架有什麼好看的…贏了不是應該的嘛…”說完,把腦袋往柔軟的毛發深處拱了拱,尾巴蓋住耳朵,繼續它的回籠大業。那份睥睨和理所當然,簡直氣死人不償命。
歐衛站在晶壁前,少年清俊的臉上笑容燦爛,帶著初戰告捷的意氣風發。他拍了拍身邊如同亙古磐石般矗立的玄青將軍的肩膀(覆蓋著深沉黑色、非金非玉、質地奇異臂甲的肩膀):“老玄,這一仗,頭功歸你!沒你鎮場子,那三個老狐狸可不會這麼老實!”他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不過嘛,最後這出戲,效果看來也不錯?嘿嘿。”
玄青將軍頭盔下的陰影中,冰冷的豎瞳掃過外麵三派那副憋屈模樣,又看了看身邊笑得像隻偷腥小貓的少年聖尊,覆蓋著麵甲的頭顱幾不可察地微微點了點。一股沉凝的意念傳遞過來,帶著一絲罕見的、幾近於無的……無奈?和縱容。
“好了!熱鬨看完了!”歐衛拍拍手,收斂笑容,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敵人雖然暫時被鎮住,但絕不會善罷甘休!九霄劍宗丟了這麼大臉,淩霄子那老小子肯定憋著壞水!妙音閣的妖女心思最多,吃了虧肯定想著找補!萬獸山的蠻子雖然傻了點兒,但記仇!傳令下去!”
他聲音清朗,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星痕衛,加強碎星海全域巡邏!啟用所有隱匿探測符文,給我把眼睛擦亮點!一隻星域跳蚤飛進來都要給我盯死了!重點監控三派動向,尤其是九霄劍宗和妙音閣的!有任何異動,立刻回報!”
“焚天衛、寒淵衛、青影衛,各部輪替休整,保持最高戰備狀態!烈山族長,冰璃族長,木荊族長,辛苦三位,務必讓戰士們隨時能拉出去打硬仗!”
“磐石!”
“到!”人形小堡壘立刻挺直腰板(如果那厚重的鎧甲有腰的話)。
“你的‘新肩膀’保養得不錯!繼續給我守好堡壘核心大門!沒有我的命令,一隻蒼蠅…咳,一個外人都不許放進來!誰敢硬闖,就用你的新肩膀,讓他們體驗一下什麼叫‘星辰大海單程票’!”
“是!聖尊!撞飛!保證完成任務!”磐石激動地拍胸甲,加厚的肩甲互相碰撞,發出沉悶的“哐當”聲,眼神裡充滿了神聖的使命感。
“青蘿長老,”歐衛看向身旁那翠綠的虛影,“辛苦您繼續關注祖地核心的生命脈絡,尤其是聖殿重建區域的本源滋養,不能有絲毫鬆懈。”
青蘿的虛影輕輕搖曳,藤蔓散發出溫潤的碧光:“聖尊放心,生命之息,生生不息。”
最後,歐衛的目光落在玄青將軍身上,語氣鄭重:“老玄,你坐鎮中樞,威懾宵小。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定心丸!”
玄青將軍微微頷首,抱劍而立的身姿,如同一座永不陷落的堡壘。
隨著歐衛一道道指令清晰下達,整個“鷹巢”堡壘如同精密的戰爭機器,高速而有序地運轉起來。方才看戲的輕鬆愜意瞬間被緊張有序的戰備氣氛取代。
碎星海的死寂並未持續太久。三派聯軍終究丟不起徹底潰逃的臉麵,在各自首領(或代理首領)的強令下,開始緩慢而憋屈地向後撤退,在距離祖地防禦圈更遠的星域重新紮營。九霄劍宗的劍舟群劍氣黯淡,如同打了敗仗的殘兵;妙音閣的蓮台仙樂不聞,祥雲稀薄,氣氛沉悶;萬獸山更是抬著昏迷的蠻奎,灰溜溜地退走,士氣低迷到了極點。
然而,敗退的隻是他們的陣型,無法阻止的,是那場戰鬥的細節和結果,如同被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的漣漪正以驚人的速度,向著浩瀚仙域的每一個角落擴散開去。
**九霄劍宗臨時營地,主艦密室。**
淩霄子盤坐在冰冷的玉蒲團上,臉色依舊蒼白,但氣息已勉強穩定。他麵前懸浮著一枚流轉著清冷劍氣的傳訊玉符(某種溫潤靈玉煉製而成)。
“………咳…咳…”他剛開口,便是一陣壓抑的咳嗽,嘴角又滲出一絲血跡。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聲音嘶啞而陰沉,帶著刻骨的恨意:“…星靈餘孽…祖地重現…其勢已成…非疥癬之疾…核心處,有一少年,自稱聖尊,執掌…星源聖印!引動真實星辰投影,焚滅無影梭在先…更有一恐怖存在護持…疑似…純血龍裔!其威…其威…”他頓了頓,似乎回想起那聲震碎劍罡的龍吟和那純粹磅礴的戰意,眼中閃過一絲驚悸,“…深不可測!碎星劍罡…為其一聲龍吟所破!本座…亦受反噬…”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穩住心神,語氣轉為森然:“傳令宗門!星源聖印重現!乃上古遺寶,關乎重大!星靈餘孽得此印,已成心腹大患!命‘天劍堂’、‘刑律堂’即刻抽調精銳,由…由淩風師弟親自帶隊,速來碎星海!再傳訊‘天機閣’,詳查‘星源聖印’及‘黑玄龍衛’一切記載!此戰…關乎宗門顏麵與仙域格局!不容有失!”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玉符光芒閃爍,將這份帶著屈辱、驚悸和刻骨殺意的情報,連同“星源聖印執掌者”與“恐怖龍裔”的關鍵信息,傳回了遙遠的九霄劍宗山門。
**妙音閣核心蓮台,靜室。**
幻音仙子已不複狼狽,重新梳妝,但眉眼間的陰鬱和一絲殘留的驚悸卻揮之不去。她麵前沒有玉符,隻有一麵水波般蕩漾的靈光鏡,鏡中映照出一個模糊的、籠罩在柔和光暈中的曼妙身影。
“………師尊。”幻音仙子的聲音依舊悅耳,卻失去了往日的從容,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委屈,“…弟子無能,此番試探…折損了數位師妹,更…更受奇恥大辱!”她將碎星海一戰的過程,尤其是玄青將軍那輕描淡寫捏碎空間的一握和歐衛最後的“看戲”嘲諷,添油加醋(主要強調自己的不易和對方的陰險無恥)地描述了一遍。
“…那星靈聖尊,年歲極輕,心思卻狡詐如狐!排兵布陣,環環相扣,更兼…口舌歹毒!其手中所執,必是傳說中的‘星源聖印’無疑!能引動星辰投影,禁錮空間…威能莫測!而護持其側者…”幻音仙子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絕非尋常龍裔!其威壓之純粹,空間掌控之精妙…弟子…弟子生平僅見!一聲龍吟碎九霄劍陣,一掌握乾坤毀我蓮台…若非弟子及時結陣…”她適時地流露出後怕與委屈。
鏡中的光影沉默了片刻,一個空靈飄渺、聽不出喜怒的女聲傳來:“星源聖印…黑玄龍衛…星靈族沉寂萬載,竟藏此等底蘊。徒兒,你受委屈了。此事已非你一人之力可決。為師會親赴‘天音聖境’,請動‘惑天琴’!另傳訊‘千幻坊’、‘霓裳宮’,言明利害!星源聖印重現,妙音閣絕不可置身事外!至於那少年聖尊…哼,牙尖嘴利,總有他哭的時候!”語氣雖淡,卻蘊含著冰冷的怒意。
**萬獸山本陣,蠻奎的臨時“病房”。**
蠻奎已經悠悠轉醒,隻是臉色灰敗,氣息萎靡,半邊身子還殘留著被凍僵的麻木感。他靠在一張巨大的、鋪著厚厚獸皮的軟榻上,聽著一個副手結結巴巴地彙報戰損和…外麵的“傳言”。
“…大…大統領!咱們…咱們先鋒精銳折了快一半!剩下的…士氣也…也…”副手看著蠻奎越來越黑的臉色,聲音越來越小。
“廢物!一群廢物!”蠻奎有氣無力地罵了一句,牽動內傷,又是一陣齜牙咧嘴。他更在意的顯然是另一件事:“外麵…外麵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