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大亮,暖融融的日頭躍出東山,將連綿的青黛山色染得透亮,風也帶著山野間草木的清潤。
破廟裡漏進幾縷陽光,堪堪驅散了徹夜的寒涼。
月瑤是被身側窸窣的響動驚醒的,手指剛觸到微涼的茅草,一隻溫熱的手掌便輕輕覆了上來。
她側頭,撞進李蓮花含笑的眸子裡,那雙清淺的眼底盛著細碎的光,也不知他醒了多久,竟安安靜靜的一直未曾挪動。
月瑤心頭一暖,忙不迭坐直身子,攥住他的手腕往自己這邊帶,關切道:“坐了一夜,肩膀麻了沒?我給你揉揉。”
說著便要伸手按上他的肩頭,指尖還沒碰到衣料,就被李蓮花輕輕握住。
力道不重,卻穩穩地將她的手攏在掌心,聲音喑啞柔和:“沒事,彆擔心。”
話音落,他就站起身,手上微微用力,便將月瑤也拉了起來。
不遠處,周子舒早已站起身,正抬手活動著筋骨,骨節間發出輕微的脆響。
溫客行也慢悠悠坐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隨手撈過一旁的折扇,“嘩啦”一聲展開,又“啪”地合上,眉眼間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
顧湘正拉著張成嶺,手腳麻利地收拾著散落的包袱,少年郎笨手笨腳地幫忙,時不時被她嗔怪兩句,倒也熱鬨。
等眾人洗漱、收拾一通後,李蓮花牽著月瑤的手,淡笑道:“左右不著急趕路,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吧。”
說著從隨身的布包袱裡摸出幾塊油紙包著的炊餅,先遞給月瑤一塊。月瑤咬了一口,麥香混著淡淡的甜意漫開。
李蓮花又分了些給周子舒幾人,遞餅時,眉眼間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
另一邊,鏡湖山莊曆經一夜烈火灼燒,四處皆是斷壁殘垣,焦黑的木梁斜斜倚著殘破的磚牆,空氣中彌漫著煙火與塵埃交織的嗆人氣息。
五湖盟大孤山派的弟子們沉默地穿梭其間,小心翼翼地收斂著莊內的屍體。
忽有一道青影掠過,濺起細碎的漣漪,轉瞬便穩穩落在鏡湖山莊的岸邊。
來人一襲青衣襯得身形挺拔,素來沉穩的麵容上此刻滿是焦灼,剛一落地便快步朝著山莊內奔去,急切的呼喊著:“寬兒!寬兒!”
“沈師叔!”
“拜見大孤山掌門!”
弟子們紛紛上前見禮,來人正是大孤山掌門沈慎。
他目光掃過眼前的狼藉,沉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鄧寬眼眶通紅,聲音哽咽:“沈師叔……”
“張師叔呢?四哥他人呢?”沈慎抓著鄧寬的手臂,目光急切地在四周搜尋。
鄧寬看向地上蓋著白布的幾具遺體:“弟子等昨夜察覺到異動趕來時,鏡湖劍派上下已然全部遇難……這是張師叔,還有兩位師兄弟的遺體。”
“四哥……”沈慎喉嚨發緊,聲音哽咽著,掙開鄧寬的手就要上前查看。
鄧寬連忙上前攔住他,雙膝重重跪地:“沈師叔,您還是彆看了!張師叔與兩位師弟生前遭人殘忍淩虐,遺容實在……實在不安詳,您看了隻會更傷心。”
沈慎聞言,身形猛地一顫,腳步踉蹌著向後退去,險些栽倒在地,身旁的弟子們急忙上前穩穩扶住他。
鄧寬跪在地上,滿心愧疚:“都怪弟子無能,未能及時察覺敵人的陰謀,沒能及時救援同門!弟子身為嶽陽派首徒,難辭其咎,還請師叔責打,以慰逝者!”
沈慎穩住心神,看著鄧寬滿心自責的模樣:“你不是奉盟主之命,來鏡湖山莊送請帖的嗎?為何也沒能來得及救援?”
“弟子等昨夜在越州城中剛一見鏡湖方向起火,便立刻帶人趕往湖邊準備救援,可……可渡湖的船隻早已被人儘數毀壞,我們隻能眼睜睜看著火勢蔓延,卻無法及時登岸!”鄧寬說著,拳頭緊緊攥起。
“好毒的心計!好狠的手段!”沈慎咬牙切齒,“若是讓我查到幕後黑手是誰,我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十倍百倍地償還這份血海深仇!”
“哈哈哈哈哈哈——”一陣刺耳的笑聲突然從遠處傳來,“老婆子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沒聽過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胡吹大氣,吹得倒是臉不紅心不跳,真是可笑!”
說話間,一對穿著極為紮眼的翁婆緩步走來。婦人身著粉色外衫,內襯卻是鮮亮的綠色;
身旁的老翁則反其道而行之,一身綠袍搭配粉色圍巾,內襯亦是粉色,兩人站在一起,怪異得讓人過目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