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緊繃得幾乎要斷裂。
京a·00009,冰冷的數字無聲地烙下赤裸裸的“階級”鴻溝。
那沉重的符號壓得時微有些透不過氣。
顧南淮眉心輕蹙,目光掃過那散發著無形威壓的車隊,側首,看向身著筆挺中山裝、戴著雪白手套的司機:
“陳叔,我現在要送朋友回去。”話音未落,他視線已落回時微蒼白的臉上,補充道,“稍後,我會去找他。”
司機臉色微沉。
時微心頭一緊。
顧南淮朝她伸手,就要扣她手腕。
時微卻猛地後退一步,避開了。
“師哥,你先去見顧伯伯吧。”她扯起一絲笑,聲音有些發緊,“我自己回去就好。”
顧南淮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
他深潭般的眸子鎖著她,裡麵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隔了一會兒,他開腔,聲音低沉下去,“好。”他微微頷首,高大的身影在她麵前投下陰影,“我先送你上車。”
時微點了點頭。
她右腳踝戴著前幾天去京城驗傷時配的3d打印矯正護具,走路姿勢沒之前那樣跛了,背脊挺直如細竹。
到了車邊,顧南淮快她一步,為她拉開車門。
他一手扶著車門,另一隻手臂抬起,寬厚的手掌穩穩擋在冰冷的金屬門框上沿,形成一個保護性的姿態,示意她上車。
待她坐穩,他才輕輕關上車門。
“哢噠”一聲輕響,隔絕了外麵劍拔弩張的世界。
時微靠進椅背裡,疲憊地闔上了眼皮。
庫裡南平穩地駛出警局大院。
顧南淮望著那遠去的車影,直至它消失在街角,才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向那輛通體漆黑、全防彈車身的紅旗轎車。
到了門邊,他沒等司機動作,徑自拉開車門,高大挺拔的身軀利落地側身坐了進去。
車廂內自成一方天地,空氣裡彌漫著極淡的、寧神的檀香。
嫋嫋煙霧中,端坐在對麵的顧正寰緩緩掀開眼皮,目光銳利,直直盯著自己的兒子。
他鬢角斑白,麵容清朗,帶著歲月沉澱下的儒雅,眉眼間卻透著一種法家特有的、近乎苛刻的嚴厲。
緊抿的嘴唇和審視的目光,壓迫感強大。
顧南淮眉眼間染著毫不掩飾的桀驁,甫一坐定,開口便是對父親的警告,“老爺子,我過來,隻想跟您說一句。”
他直視著父親眉眼,“彆學孟女士那一套,去找時微的麻煩。是我一廂情願,是我死纏爛打。您心裡不痛快,儘管衝著我來,先解決我。”
顧正寰嘴角冷冷一扯,上下打量著這個“離經叛道”的兒子,“插足彆人的婚姻,你倒還挺驕傲?”
他身體微微前傾,加重了語氣裡的諷刺,“這麼驕傲,怎麼不讓記者好好報道報道?捂什麼?讓大家都看看,堂堂顧家二公子,行事有多‘離經叛道’!”
顧南淮不以為意,翹起二郎腿,慢條斯理地點了根煙。
他吸了兩口,青白的煙霧模糊了他桀驁的眉眼,“捂?”
“那是為了時微的名譽考慮,怕她被我連累了。不然……”他吐出一口煙圈,“我恨不得人儘皆知!”
顧正寰被他這副混不吝的樣子氣得額角青筋直跳,抄起手邊溫熱的紫砂茶壺,作勢就要砸過去:“顧南淮!你想把我也氣住院?!”
顧南淮精準地捕捉到那個“也”字,咬緊了嘴裡的煙蒂,下一秒,眼皮一撩,揶揄:
“孟女士她好歹也是高知女性,怎麼年紀越大越糊塗了?‘一哭二鬨三上吊’這種老掉牙的戲碼,她也看得上,演得下去?”
他這話徹底點燃了顧正寰的怒火,“顧南淮你個混賬東西!”手中的紫砂茶壺終於脫手而出,砸向顧南淮,“你還有沒有點良心?你媽這些年為你傷了多少心,你——”
顧南淮反應極快,敏捷地側身躲開。
茶壺砸在昂貴的真皮座椅上,發出一聲悶響,滾落在地毯上。
聽著父親憤怒的控訴,顧南淮戲謔的神情微微一滯,喉結重重地滾動了一下。
他斂了斂眼皮,“誰讓她自作主張?”
“顧正寰同誌!七年前,我為了您的仕途妥協過一次,遠離時微,那就當是‘剔骨還父’,恩情兩清了!你們現在憑什麼再來乾涉我?!”
“恩情兩清?”顧正寰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狠狠攥緊拳頭,一副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顧南淮!”他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頓地斥責,“資本社會呆久了,我看你是被浸染得隻剩下自私自利!為了個女人,連做人的根本都忘了!”
“不光自私自利!你骨子裡那份引以為傲的正義感呢?被狗吃了?看看你現在用的這些手段!”他聲音陡然拔高,“你跟那個季硯深鬥,鬥來鬥去,你自己看看,你跟他還有什麼本質的區彆?老子怕的是,你腳下那條原本清清白白的路,被你一步步踩進泥裡,越走越黑!”
話音未落,顧正寰猛地從身側抽出一遝厚厚的文件,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啪”一聲狠狠摔在顧南淮麵前的中央扶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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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張散落開來,露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圖表一角,如同無聲的控訴。
“為了個姑娘。”顧正寰指著那堆文件,“你看看你做的這些事,隻是‘灰色’?”
大學的時候,他可以為拿不到工程款的農民工義務當法律顧問,現在,隻因那時微被人騷擾一下,就給人定個——
顧南淮淡淡瞥了眼資料,“老爺子,我會處理乾淨,不連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