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清冷,深秋的風裹挾著桂花的香甜。
魂牽夢繞,攪得他日夜不得安寧的人,就在那燈火闌珊處。
半明半暗裡,季硯深一雙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鎖著那抹清冷背影,下頜緊繃,手背因克製暴起青筋。
世界安靜得隻剩會場裡傳來的喧囂聲。
隔了一會兒,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裡岩漿般翻湧的滾燙,目光緩緩下移,落在她纖細伶仃的腳踝。
她明顯又瘦了很多。
為了比賽,一定又在嚴格控製體重、自虐式地訓練。
明明坐擁百億資產、投資布局遍布世界各地,也到了該退役的年齡,她卻依然不肯放棄她的芭蕾理想。
此刻,她明顯心情不好。
季硯深眉心糾結出細褶。
他了解她,不可能因為聞家鬨場而難過,她從沒把聞家放在眼裡,也不會用彆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那麼是因為……
忽地,一陣勁風肆虐而過。
“阿嚏——”
她受了涼。
他下意識抬腳,邊解著西服扣子。
就在這時,一道高大身影從另一出口走出。
是顧南淮。
季硯深僵在了原地。
顧南淮走到時微身邊,脫下西服外套,裹住了她。
他將她長發從西服裡撩出,親昵得仿佛一對老夫老妻。
老夫老妻……
季硯深心頭狠狠一刺。
霎時,他紅了雙眼,急切地摸出煙盒,微顫的指尖費了些勁才叼出一根,徒然地轉身離去。
那邊,時微裹緊了西裝,屬於顧南淮的溫熱體溫驅散了絲絲酸澀,“晚宴開始了吧,進去吧,我都餓了。”
顧南淮扣著她的肩膀,稍稍用力,迫使她麵對著他。
借著四周亮化的燈光,一雙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打量著她,語氣異常嚴肅,“孟女士跟你說什麼了?”
一副護犢子的架勢。
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找孟婉容算賬。
時微愣了下,目露疑惑。
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跟孟女士有關的。
顧南淮,“剛在宴會廳,她看見我時,眼神躲閃。”
而時微又反常地一個人來露台吹冷風,他不得不懷疑孟女士又背著他做了什麼。
時微隻好對他實話實說,末了強調一句:“真是我撞見的,她什麼都沒跟我說。”
頓了頓,她又道:“她不喜歡我,我其實沒在乎,主要是因為我媽媽……”
顧南淮皺眉,靜靜地聽她繼續。
時微緩緩轉身,望向被城市燈火映亮的夜空,聲音像浸透了夜露,涼而沉。
“我媽媽這一生很苦,聞家把她當丫鬟使喚,她以為嫁給我爸,是逃離了火坑。”
“她把我爸當作全世界……所以,當她親眼看見他和情人偷情……她覺得天塌了。”
“那一刀,捅傷的是彆人,毀掉的是她自己。”
晚風吹拂著她的發絲,時微的嗓音啞了幾分。
“她坐了牢,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可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她還要一次又一次地被翻出來,被當成攻擊她女兒的武器,被當成一個汙點?”
說話間,她耳邊還清晰地響起孟婉容打電話時的聲音。
“她是一個活過、愛過、也絕望過的人,不是誰用來標榜自身清白的反麵教材。”時微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欄杆,“尤其是因為我,她才一次次被拖出來,被人指摘。”
顧南淮上前一步,胸腔裡翻湧著疼惜與怒火,正要開口。
卻見時微低下頭,纖細的手指輕輕摘下左胸前的銀色胸針。
“顧南淮。”她抬起頭,眼神裡像是燒著一簇幽靜的火,“幫我把它安排進一會兒的慈善拍賣。”
顧南淮蹙眉,“這是你母親的遺物。”
“正因為是。”她將胸針放入他掌心,“他們不是總喜歡拿我媽媽說事嗎?我卻要他們知道,媽媽不是我的汙點……”
她一字一句,充滿了力量,“那是我的來時路!”
聞言,顧南淮掌心收緊,目光緊鎖著她眼底的決絕,胸口震動,充斥著驕傲。
……
本次慈善拍賣的全部善款,將捐贈給京圈商會旗下的希望小學,作為其長期公益項目基金。
拍賣到第三件拍品時,時微帶著自己的拍品上台。
聚光燈打在她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朝她聚攏,坐在3號圓桌的孟婉容也靜靜地看了過去。
台上,時微對著話筒,麵帶微笑,手裡的首飾盒向眾人展示著一枚銀色精致的胸針,胸針上鑲嵌著幾顆小巧的綠寶石。
她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感謝主辦方,今天,我想拍出的,是我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這枚胸針。”
“它不值什麼錢,於我而言,卻充滿了意義。”
聞聲,孟婉容神經繃緊,手指捏緊了晚宴包,腦海晃過衛生間裡,四目相接的尷尬。
這個時微,是在無聲地反擊她?
氣氛微妙。
在座的賓客,幾乎全都知道,時微的媽媽坐過牢,沒想到,她竟然會高調地拍賣她母親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