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機斷線前的最後一秒,時微按了接聽。
vip輸液室,玻璃隔絕了外麵的喧囂,空氣安靜,甫一接通,那頭清晰地傳來獨屬於季硯深的涼薄聲音。
“顧南淮,那個陸晚——”話到一半,他戛然而止。
他聽出了這邊的呼吸聲。
時微輕輕皺眉。
陸晚?
腰間的手臂倏地收緊。
她側首,顧南淮依舊靠著她,眼皮都沒動一下。
電話那頭,季硯深僵在沙發裡,目光投向窗外。
京城的初冬,天地灰蒙,一片寂寥。
聽筒裡傳來的、屬於她的細微氣息,將這片寂寥無限放大。
他指節猝然發力,捏得手機外殼微響,再開口時,語氣冷得像是與她從不相識,“顧南淮在哪。”
“他在休息。”時微麵無表情,“你有事,我可以轉告。”
她一副公事化的口吻。
季硯深薄唇緊抿成一線,冷白手背,青筋猙然突起。
就在這時,那頭傳來顧南淮帶著濃重鼻音的低語,“媳婦……誰的電話?”
親昵的,曾屬於他的稱謂,刺著他的耳膜。
“是季總。”
接著,她平靜無波的回答,往他的心口紮來。
季硯深呼吸一窒,沒有道彆,他直接掐斷了通話,將手機扔了在一旁。
他靠在沙發裡,抬手覆住刺痛的雙眼,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他一直都懂。
她不需要他的幫助。
連他這份想要為她做點什麼的心意,於她而言,都是一種多餘且令人不快的打擾。
門鈴聲響。
季硯深坐直身體,拿起遙控器,摁開了總統套房外間的門。
本以為是周京辭過來找他聊西山的項目,卻不想,是保鏢領著一個他不願見的人進來。
那人便是葉嬋。
管家海叔的女兒,他的年少青梅,第一個情人。
也是他荒唐過往,無法抹去的一筆。
兩年前,季硯深入獄,葉嬋嫁人,他們也早已是陌路。
“什麼事?”季硯深靠在沙發裡,長腿交疊,周身低氣壓迫人。
語氣亦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
保鏢守在一旁。
葉嬋知道,他不想見她,可她實在沒轍了,上前一步,她撲通跪地,“季哥,我求你,救救——我的兒子!”
季硯深皺眉,語氣更冷,“你給我站起來!”
葉嬋搖著頭,“除非你先答應我……季哥,你就當是看在我爸爸救過你的份上,救救我兒子……他急性白血病,急需骨髓移植,你幫我找匹配的骨髓好嗎?”
“他才一周歲!我求你!”
季硯深拿過煙盒,拎出一根香煙,“邵凡死了?邵家也不管?”
葉嬋心下一虛,低下了頭,“孩子不是邵凡的……”
話音落下,空氣靜了一瞬。
季硯深眼皮眯緊,眼眸裡閃過一絲詫異。
“邵凡患有死精症……為了分家產,他不惜讓我去做試管,冒充是他的孩子……孩子還沒生下,他的病就被大房二房知道了……”葉嬋硬著頭皮,說著丈夫邵凡以及周家的醜事。
季硯深低著頭,就著唇間的香煙,“呼”的一聲點燃。
一簇淬藍火苗短暫映亮他冷峻的側臉。
比起兩年前,他瘦了些,輪廓的線條更加利落分明,像是被歲月和牢獄之災重新打磨過,褪去了最後一絲外露的鋒芒,隻剩下內斂的、磐石般的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