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再次安靜下來，周平似乎也感受到了王麵身上散發出的那份沉凝氣息，沒有再翻書。
他隻是安靜地抱著他的武俠小說，目光落在書本封麵“多情劍客無情劍”那幾個字上。
他依舊不太明白王麵具體在想什麼，但他能感知到，王麵並沒有生他的氣，隻是似乎陷入了某種深刻的思考。
王麵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窗外的陽光透過眼皮，留下溫暖的光感。
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份突然降臨的、來自“大夏第一天才”的、沉甸甸的同行壓力。
……
高鐵平穩地駛入廣深南站，城市的喧囂透過車窗撲麵而來。
高樓林立，霓虹閃爍，與西津的肅殺或溫州的煙火氣截然不同，這裡是資本的叢林，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精密計算與無形博弈的氣息。
王麵看著身旁抱著書、微微低著頭、努力將自己存在感縮到最小的周平，突然有些沒由來地擔心。
百裡辛……那個老謀深算、極度危險的巨賈，憑他們兩個人一定會很難搞。
周平這社恐又心思純粹的模樣，進去百裡集團就像把一塊未經雕琢的琉璃扔進鱷魚池。
“周平，”
王麵的聲音在嘈雜的出站人流中突然響起，
“我們先找個地方待會兒，不急去百裡集團。”
周平立刻點頭，動作幅度很小，但透著如釋重負。
顯然，直接麵對陌生且充滿壓迫感的環境，對他而言是極大的負擔。
王麵沒選繁華的市中心，而是帶著周平七拐八繞，在一條相對僻靜、綠化不錯的老街巷裡，找到了一家掛著“靜心茶舍”招牌的小店。
店麵不大，裝修古樸，午後陽光透過竹簾灑下斑駁光影，隻有兩桌客人低聲交談，環境正合適。
點了兩杯清茶，王麵拿出個人終端，手指飛快地操作著。
他的表情很嚴肅，銀灰色的眼眸專注地盯著屏幕，像是在研究一份至關重要的作戰計劃。
周平安靜地坐在他對麵，雙手捧著溫熱的茶杯，視線落在杯中漂浮的茶葉上，偶爾抬眼飛快地瞟一下王麵，又迅速垂下，警惕又茫然。
他知道王麵在為見百裡辛做準備，但具體是什麼，他不太懂，隻覺得氣氛有點凝重。
終於，王麵似乎找到了他想要的。他深吸一口氣，將終端屏幕轉向周平，神情無比認真，像是在傳授某種絕密心法。
“周平，你看這個。”
王麵的聲音壓得很低，
“‘社恐在人際交往之間的偽裝技巧’……我們需要這個。”
周平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帖子標題赫然在目。
他眨了眨眼，眼神裡帶著純粹的困惑。
社恐……偽裝……技巧？
這些詞組合在一起，對他而言有些抽象。
王麵沒等他完全消化，便指著帖子第一條，逐字逐句地念道：
“第一條，板著臉，表情管理是基礎。杜絕一切不必要的微笑、局促、眼神閃躲。讓麵部肌肉處於可控的冷硬狀態，形成第一道心理屏障。”
他念完，立刻抬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周平說道：
“來，試試。對著我，板著臉。想象……嗯，想象我是百裡辛那個老狐狸。”
周平被王麵突然的指令弄得有些無措，他下意識地想把頭埋得更低。
但看到王麵那無比認真、甚至帶著點“教官考核”意味的眼神，他猶豫了一下，努力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
他嘗試著收斂起所有可能泄露不安的表情，試圖讓臉部肌肉“冷硬”起來。
然而，效果卻有些奇異。
那張清俊的臉上確實沒有了慣常的溫和或局促，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真空的平靜。
沒有刻意的凶悍，沒有虛假的傲慢，隻有一種剝離了所有情緒反饋的、純粹的“空”。
但這種“空”本身，卻隱隱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漠然，視線的落點並非眼前的王麵，而是某個遙遠、冰冷的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