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光的語速平穩,言語間剖開了王麵身上詭異症狀的根源。
“至於你對物理壓迫的迫切需求……”
李陽光指了指王麵依舊下意識按著的小臂,
“繃帶的緊縛、重物的壓力、蜷縮的姿勢,甚至他人的擁抱,這些都提供了一種強烈的、實時的‘物理錨定感’。”
“它像一個強大的信號,強行將你那部分滯後的、感到飄散的軀體感知,拉回並錨定在當前這個確定的時空點上。”
“這種持續不斷的、向內聚合的壓力,是在向你的神經係統宣告:‘看,我在這裡。我很堅固,沒有散開。’從而有效地平息了那場由時間錯位引發的內部恐慌風暴。”
“所以,它治標,且是目前已知唯一能快速緩解你症狀的方式。”
他總結道:
“所以,王隊長,你的‘病’,並非身體真正缺水。而是時間回溯這把雙刃劍,在斬斷過去的同時,也暫時攪亂了你身體這台精密儀器對當下的感知。”
“它是操控時間必然要支付的、違反常理的生理代價之一。”
辦公室內一片死寂。
葉梵的目光深沉如海,落在王麵身上,帶著一種沉重的關切。
時間的力量,凡人駕馭它,終究要承受其反噬的千奇百怪。
王麵則怔怔地站在原地,指尖隔著衣物,感受著繃帶下皮膚傳來的、因李陽光話語而似乎更加清晰的、細微的“枯槁”幻覺。
一個可能被載入守夜人醫療史冊的……怪病。
他銀灰色的眼眸深處,那剛剛因“找到病因”而升起的一絲微光,瞬間被更深的疲憊和一種荒誕的無力感所淹沒。
他低頭,看著自己那隻纏滿繃帶的手,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纏繞其上的、名為“代價”的無形鎖鏈。
李陽光的話語像冰水灌入耳中,順著脊椎一路凍結下去。
原來不是皮膚真的在龜裂,是時間在懲罰他,是感知在背叛他。
“也就是說……”
王麵的聲音響起,
“這‘病’,會一直跟著我?隻要我還活著,隻要……我還可能再次使用回溯?”
這才是核心,這才是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作為時間之神的代理人,作為假麵小隊的隊長,在未來的某個絕境時刻,他是否還有勇氣、或者說,是否還有資格,再次去撥動那禁忌的指針?
每一次回溯,是否都會加深這烙印在神經上的詛咒?
李陽光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而冷靜,帶著精神科醫生剖析複雜心理現象時的專業與近乎冷酷的客觀回答道:
“目前來看,是的。症狀的觸發與你動用時間神墟核心力量,尤其是進行大規模或深度的時間乾預行為,存在明確的強關聯。”
“每一次回溯,都是對自身時間錨定的一次劇烈擾動。擾動越大,引發的‘熵滯效應’就越強烈,症狀發作的頻率、強度、持續時間,都可能隨之加劇。”
“它就像是……一種明碼標價的代價,王隊長。”
他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一絲,但內容依舊不容樂觀,
“至於是否會‘一直跟著你’,這取決於你未來動用神墟的程度和方式,也取決於柯洛諾斯的力量在你體內沉澱與融合的情況。”
“或許隨著你自身對時間之力掌控的精進,與神墟本源的契合度加深,這種滯後的感知偏差會逐漸彌合。”
“但這隻是理論上的推測。更現實的情況是,你需要學會與它共存。將它視為你力量的一部分,或者說,這是代價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