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部關於周平化道與葉梵卸任的緊急通告,如同兩顆無聲墜地的深水炸彈,在假麵小隊駐地內掀起了難以平息的暗湧。
儘管早已習慣生死無常,但周平的離去方式,依舊帶著一種超越尋常犧牲的令人心悸的悲壯。
而葉梵的突然卸任,更是在這沉重的基調上添了一層撲朔迷離的迷霧。
接連幾天,駐地內的氣氛都顯得有些壓抑。
隊員們默契地減少了不必要的交談,各自沉默地處理著任務報告和裝備維護,隻是偶爾交彙的眼神中,會泄露出一絲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王麵更是如此。
他時常獨自站在訓練場的角落,或是坐在書房裡,銀灰色的眼眸望著虛空,像是在重新梳理與那位沉默劍聖寥寥數次、卻印象深刻的交集。
周平托付三舅時那笨拙卻認真的模樣,那天釋然又帶著決絕的背影,以及最後那句輕若鴻毛的帶話……
如今回想,字字句句都浸染上了彆樣的意味。
幾天後,總部新的正式指令下達,要求所有特殊小隊成員,以及小隊隊長及副隊長級彆以上人員,前往九華山參加總司令職權交接儀式。
這是守夜人延續已久的傳統,每一次最高權力的更迭,都需在九華山這處承載著厚重曆史與特殊意義的地方進行一場肅穆的儀式。
既是對過去的告彆,也是對未來的啟誓。
清晨,天色微熹,薄霧如紗,籠罩著連綿起伏的山巒。
九華山並未對外開放,山道清幽,隻偶爾能看到三三兩兩穿著守夜人製式風衣的身影沉默上行。
儀式舉辦地是位於山腰一處開闊平台上的古樸廣場,假麵小隊七人抵達時,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氣氛莊重而肅穆,無人高聲交談,隻有低沉的呼吸聲和山風吹過鬆林的嗚咽。
王麵緩緩掃過現場,目光掠過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麵孔,各支小隊的隊長、副隊長,總部的各位高層……
他的目光驟然一凝,定格在廣場側前方一棵蒼勁的古鬆之下。
那裡站著一個人,穿著簡單的深色便裝,身姿依舊挺拔,卻莫名褪去了那身象征總司令權責的軍裝所帶來的沉重壓迫感。
是葉梵。
卸任後的葉梵,似乎並沒有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眉宇間那抹經年累月沉澱下的銳利與疲憊依舊存在。
但細看之下,又能察覺到些許不同。
那份總是繃得很緊、仿佛隨時要應對驚濤駭浪的氣質似乎柔和了些許。
他的眼神不再像過去那樣不斷測算權衡,反而多了幾分沉澱下來的平靜,甚至是一絲難以察覺的釋然。
像是卸下的不僅是職務,還有某種箍住靈魂的無形枷鎖。
然而,這份“柔和”並未能感染他身邊的人。
就在葉梵身旁半步左右的位置,關在穿著一身格子襯衫,雙手插在褲袋裡,臉色陰沉。
他那總是不著調、帶著戲謔笑意的臉上,此刻隻剩下一種近乎暴躁的低氣壓,濃重的黑眼圈昭示著連日來的糟糕睡眠。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視線,如同焊死了一般,死死地鎖定在葉梵身上。
那不是保護性的注視,而是一種毫不掩飾的、帶著極度不滿和監視意味的緊盯,像是生怕一錯眼,葉梵就會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蠢事。
葉梵似乎對此早已習慣,或者說,選擇了無視。
他隻是平靜地站在那裡,目光放空,望著遠處霧氣繚繞的山峰,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感受著這卸下重擔後久違的、略帶清冷的山間空氣。
王麵帶領隊員們在不遠處站定。
漩渦忍不住用極低的聲音嘀咕道:
“我去,關在前輩這眼神……像是要把葉司令……呃,前司令生吞活剝了啊……”
月鬼帽簷下的目光掃過那邊,同樣壓低聲音說道:
“大概又是有什麼事情產生分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