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話鋒微妙地一轉道：
“但你給自己‘看病’嗎，王免？”
王麵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
他垂下眼簾，看著杯中微微晃動的、倒映著月影的茶湯，沒有說話。
雨宮晴輝沒有看他，仿佛自言自語般繼續道：
“你告訴大家要向前看，要抓住‘現在’，可你自己呢？我總覺得，你的一部分，好像永遠留在了某個我們看不見的‘過去’，或者……某個你預見的‘未來’裡。”
“你在為所有人尋找生路，但那條路上，你自己站的位置，好像總是最危險的岔路口。”
王麵沉默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溫熱的杯壁。
他能怎麼說？
說他數次在時間的輪回裡見證過隊友的死亡？
說他每一次做出決策，腦海中都會不受控製地浮現出最壞的可能性，並以此為基礎去規劃所謂的“生路”？
說他鼓勵大家相信明天，自己內心深處卻對“明天”能否如期而至抱有最深的懷疑？
他知道這樣不對，知道沉溺於過去的傷痛和未來的恐懼無益於當下。
他努力地去扮演那個可靠的隊長，溫柔的朋友，試圖將所有的悲觀與沉重都埋藏在無人可見的深處。
可雨宮晴輝太敏銳了。
或者說，他試圖“醫治”彆人的姿態，本身就在暴露他自己的“病”。
“醫生……通常治不好自己。”
王麵終於開口，更像是一聲歎息。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雨宮的話，隻是給出了一個模糊的、近乎默認的回答。
他抬起頭，看向雨宮晴輝，臉上試圖重新掛起溫和的笑容，但眼底深處那抹未能完全掩去的疲憊與沉重，卻讓這個笑容顯得有些無力。
“可能是因為……”
王麵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些，
“我知道如果連我都表現出猶豫和悲觀，那麼依賴我的人，就會更加不安。我必須……必須是那個能找出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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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那條路，是以他自己為代價探出來的。
雨宮晴輝看著他那強撐的笑容，心中一陣複雜。
他舉起手中的茶杯，向著王麵示意道：
“那就……敬明天。”
王麵微微一怔，也舉起了杯。
兩隻茶杯在空中輕輕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敬明天。”
王麵重複道，隨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又低聲補充了一句，更像是對自己說的，
“敬……還在努力的我們。”
包括他自己。
包括所有在這片充滿困境的土地上，依舊沒有放棄掙紮、沒有放棄希望的人們。
他將杯中微涼的茶水一飲而儘。
……
臨時政府占據的市政大樓內，王麵正與吳湘南相對而坐。
兩人中間的矮幾上攤開著數卷剛剛起草完畢的臨時管理條例草案，涉及民生、治安、資源分配等多個方麵。
王麵右手持筆，銀灰色的眼眸專注地掃過條文，偶爾會就某個措辭或細節提出建議，與吳湘南低聲商討。
“……關於非戰鬥人員庇護所的物資優先配給權，這裡或許需要更明確的界定標準，避免執行時產生歧義。”
王麵指著其中一條說道。
吳湘南點頭，正欲接過話頭，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聲音帶著一絲急促。
“進。”
吳湘南揚聲道。
門被拉開，負責外圍警戒的一名守夜人隊員快步走入，臉上帶著些許凝重，他先是對王麵和吳湘南敬禮，然後迅速彙報：
“外麵聚集了一夥人，人數不少，看樣子像是本地幫派，堵在了街口，情緒有些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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