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年,葉梵再次來到了這裡。
車子在郊外公路上行駛了將近一個小時,逐漸遠離城市的喧囂與緊繃。
窗外是北方冬季特有的蕭瑟景象,光禿禿的田壟、零星的枯樹,以及遠處連綿的、覆著薄雪的山丘輪廓。
陳麓退休後的居所位於這片郊野的邊緣,一棟獨門獨戶的青磚小院,院牆不高,能看到裡麵幾棵老槐樹光禿禿的枝椏。
周圍沒有其他住戶,最近的村莊也在兩公裡外,安靜得能聽到風吹過枯草的聲音。
葉梵將車停在院門外不遠處,熄了火。
他沒有立刻下車,而是坐在駕駛座上,透過車窗望著那扇緊閉的朱紅色木門。
上一次來是什麼時候?三年前?還是五年前?記憶有些模糊了。
老師退休後便深居簡出,極少與外界聯係,即便是他們這些學生,也隻有在年節時才會禮節性地通個電話,或者像今天這樣,帶著些探望的由頭前來。
但今天不同。
葉梵伸手摸了摸副駕駛座上那個裝著高檔保健品和兩盒上好茶葉的紙袋,東西是他今早特意去買的,符合探望長輩的禮節,不至於顯得太刻意,也不至於太敷衍。
他需要這個由頭,需要一個看似自然的開場。
葉梵緩緩吐出一口氣,推門下車。
初冬午後的陽光沒什麼溫度,風掠過曠野,帶著乾冷的寒意,葉梵緊了緊大衣的領口,提著紙袋,走到院門前。
葉梵抬手,握住冰涼的銅環,輕輕叩響。
“咚、咚、咚。”
等了大約十幾秒,裡麵傳來不急不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門閂被拉開的聲音響起,接著,木門向內打開。
門後站著一位老人,灰白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麵容清臒,皺紋深刻卻並不顯得蒼老無力,反而透著一股經年沉澱的、內斂的銳利。
他穿著深灰色的中式對襟棉襖,身形挺拔,站在那裡,就像院中那些老槐樹的樹乾,曆經風霜卻依舊堅韌。
陳麓。
葉梵早期軍旅生涯中最重要的導師之一。
陳麓的目光落在葉梵臉上,那雙依舊清亮的眼睛裡掠過一絲極淡的、像是早已料到的了然,但很快就被溫和的笑意覆蓋。
“葉梵?”
陳麓似有些驚訝地問道,
“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外麵冷。”
葉梵回答道:
“老師,好久不見。正好路過這邊,想著來看看您。沒打擾您休息吧?”
“說的什麼話,你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
陳麓側身讓開通道,請葉梵進門,
“進來吧,屋裡暖和。”
葉梵提著東西走進院子,院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條。青磚鋪地,角落裡堆著碼放整齊的柴火。
那幾棵老槐樹下擺著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此刻都落著薄灰,顯然入冬後便少有人使用了。
正屋是傳統的三間結構,中間是客廳,兩側是臥室和書房。陳麓引著葉梵走進客廳。
屋內老式的木質家具,擦得鋥亮;牆上掛著幾幅字畫,靠窗的書桌上攤開放著一本線裝書和一副老花鏡,旁邊茶杯裡還冒著嫋嫋熱氣。
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和一種乾淨而安寧的氣息。
“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