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阿箬坐在椅子上,怔怔盯著空蕩蕩的地方,腦袋裡嗡嗡作響。
滿臉錯愕,隻剩下劫後餘生般的恐懼。
但很快,那份恐懼就化為了憤怒。
竟然沒有對桑餘造成一點威脅!
陛下討厭自己了,一定是桑餘,一定是她蠱惑了陛下……
看來貴妃娘娘說的沒錯,這個世上,擁有這張臉的人,隻能有一個。
——
桑餘坐在銅鏡前,看著太醫為她包紮脖頸上的傷口。
細白的紗布一圈圈纏繞,太醫心裡悲催的歎了口氣。
也是為難昭妃娘娘了,身子骨都被折騰成這樣,還流了這麼多血,如今又多了一道疤。
“娘娘傷口不深,但需靜養三日。”太醫躬身退下,殿內重歸寂靜。
燭火在紗罩裡跳動,將她的影子投在牆上,像隻困獸。
桑餘伸手觸碰紗布,脖頸傳來細微的刺痛。
但這點痛算什麼?比起沈康可能遭受的折磨,這連皮毛都算不上。
她這一生的噩夢和害怕的東西太多,唯獨沈康之死是她最放心不下的。
如今,祁蘅告訴她沈康還活著,桑餘仿佛溺水的人終於浮出了水麵,有了活下去的力氣。
殿門忽然被推開,祁蘅踏著月色而來,外麵快要下雨了,他衣角還帶著些涼氣。
“傷口還疼嗎?”他站在她身後,透過鏡子看見桑餘的麵容是冷冰冰的。
桑餘沒有回頭,還是那句話:“陛下何時帶我去見師父?”
祁蘅的手搭上她肩膀,感受到她瞬間的僵硬。
他俯身,唇幾乎貼上她耳垂:“現在就可以。不過……”他手指撫過她脖頸上的紗布,“朕有個條件。”
桑餘猛地站起轉身,險些撞上祁蘅的下巴:“祁蘅,你到底想做什麼?”
祁蘅不退反進,將她困在梳妝台與自己之間。
他伸手撚起她一縷散發,在指間纏繞:“很簡單。當著沈康的麵,說你愛朕。”
“什麼?”桑餘皺起了眉。
“說你愛朕。”祁蘅一字一頓,“讓他死心,朕可保他安然回北狄。”他眼中閃過一絲扭曲的冷意,“否則,朕現在就下令處決他。”
桑餘胸口劇烈起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看著祁蘅眼中病態的執著,深吸了一口氣:“我答應你。”
反正自己的愛又不是什麼值當的東西。
能換師父平安,已經是她最大的用處了。
“陛下不就是想看我屈從的樣子嗎?”桑餘仰頭直視他,“隻要沈康平安,我什麼都可以做。”
祁蘅眸色一暗,突然將她打橫抱起。桑餘寧願掉下來也要推開他。
“彆動。”祁蘅收緊手臂,警告她:“你傷口會裂開的。”
祁蘅看她在自己懷裡又無能為力反抗的樣子,此時此刻,白日裡怕她自儘的恐懼才徹底褪乾淨。
他的聲音低沉,似是為了桑餘安心,便解釋了一句:“你就這麼怕朕會對你做什麼?放心吧,隻是外麵起風了,朕怕你走不穩。”
桑餘精疲力儘的歎了口氣,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同他爭執太多。
夜色如墨,祁蘅的龍輦穿過重重宮門,最終停在一處荒廢的府邸前。
殘破的匾額上字跡依稀可辨,門前雜草叢生,但卻層層把守了好幾層侍衛。
“陛下。”親衛首領跪地行禮。
祁蘅擺手示意他們退下,仍抱著桑餘不放:“人在哪?”
“正殿。”
陰冷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
桑餘掙紮著要下來,祁蘅卻抱得更緊。
石階上布滿青苔,這裡是大皇子成年分府之前的住處,祁蘅上位後便一直荒落至今。
火把的光在牆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桑餘感覺到沈康就在這裡,她趁機一把推開祁蘅跳了下來,踉蹌的往裡尋去。
祁蘅看她急切的身影,昏暗之下,緩緩的攥緊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