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該不會想說,他是因為替自己出頭才殺人的吧?
祁蘅歪了歪頭,眼中閃過一絲困惑:“你不開心?”
桑餘指尖掐進掌心,低聲道:“他目無法度,在天子腳下肆意妄為,陛下此舉聖明。”
這樣客套虛假的話不是祁蘅想聽的。
她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似乎在尋找某種他期待的反應。
但桑餘隻是僵硬地站在那裡,臉色蒼白如紙,沒有半分歡喜。
也沒有昨日看到李識衍為她撐腰時一絲絲的心安。
隻有恐懼。
你為什麼……還是這麼怕我?
我明明已經很克製了,克製的沒有做任何傷害你的事!
——而李識衍,明明同樣心狠手辣,你卻能心無芥蒂的與他一處?
為什麼?
祁蘅笑容凝固了一下。
但看著桑餘的眼睛,他還是忍住了心底的暴虐。
隻要看見桑餘,祁蘅就覺得又重新靠近了她擁有了她,仿佛中毒已深的人嘗到了一口解藥。
祁蘅又把自己安撫好了。
“阿餘,朕對你,從來都是不同的。”
這話從祁蘅嘴裡說出來,實在惡心。
桑餘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嫌惡,指尖在袖中攥得更緊。
他又在發什麼瘋?
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是想做什麼?
為了看看她是不是還會和從前一樣輕易被感動?
他明明都已經知道自己的母妃做過什麼,卻還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祁蘅說完這句話,往前邁了一小步,但僅是小心翼翼的一小步,生怕嚇到她。
又準備要想說什麼,但桑餘徹底撐不住了。
她強壓下翻湧的惡心感,迅速福身行禮:“陛下若無要事,臣婦先行告退。”
不等祁蘅應聲,桑餘轉身就走,腳步急促得幾乎像在逃離什麼洪水猛獸。
祁蘅站在原地,眼中茫然了一瞬。
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
他的目光空洞下來,挑了挑眉,許是覺得自己可笑,又覺得不甘,露出自嘲的笑。
“阿餘。”他輕聲開口,聲音低得隻有自己能聽見,“現在,你連裝都不願意裝一下了,是不是?”
柳鳳鳳從閣樓下來時,隻看到桑餘臉色煞白地往外走,連忙追上去:“怎麼了?看你不舒服的樣子?”
桑餘搖頭,聲音有些不穩:“鳳鳳,我們改日再來吧。”
柳鳳鳳一愣,順著桑餘的視線回頭,瞳孔驟然緊縮。
鋪子深處的陰影裡,一道修長的玄色身影正立在那兒。
隻是那樣隨意地站著,卻叫狹小的書鋪瞬間顯得逼仄窒息。
他太高了,挺拔的身形幾乎要觸到房梁,燭火在他身後投下巨大的陰影,將整個空間都籠罩在一種無形的威壓之下。
那雙眸子含著笑,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深情。
隻是那分深情在他眼中,就像怪物正漫不經心地打量著無處可逃的獵物。
柳鳳鳳不會忘了他,嚇得倒吸一口冷氣,一把拉住桑餘的手:“走走走!快走!”
看到那張臉,隻覺得鬼上身一樣,全身發麻。
兩人幾乎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