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蘅的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慘白,隻有一道幽冷的微光斜斜地照在他半邊麵容上。
華貴龍袍與身後那個血淋淋的空洞胸腔擺在一起格外突兀,祁蘅整個人仿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他往前走了一步:“你看……這樣夠不夠?”
桑餘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你彆過來!”
祁蘅怔住了。
他望著桑餘惶恐又惡心的眼神,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汙穢,緩緩生出一絲可笑和自嘲。
自己這是在做什麼?
像個可悲的瘋子。
他垂下眼眸,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出……出去吧。”
祁蘅聲音疲憊得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但還是很溫和的對她說:“殿外有人會帶你回春台殿的。”
他不會再欺負她了,也不會再出口凶她了。
桑餘幾乎是奪門而出。
她一邊往外走,一邊鬼使神差的想起小時候,那個小小的祁蘅。
他怎麼就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
翌日清晨,李識衍奉詔入宮。
祁蘅端坐在龍椅上,看著殿下那個麵色蒼白的男人。
李識衍看起來滄桑,失落,冷漠,整個人消瘦不少,想來這些時日過的定是一點也不好。
祁蘅原以為自己這樣會感到快意,可此刻心中卻隻剩下一片空茫。
因為他知道,李識衍的痛苦,就是桑餘的痛苦。
“春連。”祁蘅淡淡喚道。
大太監恭敬地捧著一個檀木盒子,送到李識衍麵前。
“打開看看。”
李識衍緩緩掀開盒蓋,一顆已經發暗的心臟赫然躺在絲絨襯布上。
他瞳孔微微收縮,看向祁蘅:“陛下這是何意?”
“送給李卿的禮物。”祁蘅唇角勾起一抹涼薄的笑意,“馮崇的心,以此悼念你的亡妻。”
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李識衍盯著祁蘅那張毫無破綻的臉,覺得他就是在挑釁。
他幾乎想衝過去質問他沈星去哪兒了,你把她怎麼樣了,甚至是……殺了他的衝動。
他現在的滄桑和失意都不是假的,哪怕桑餘沒死,可她也的確身陷囹圄,他也的確弄丟了她。
但是李識衍忍住了,麵上仍舊不動聲色:“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馮崇不是在逃麼?”
“是不明白,還是不信?”
祁蘅忽然傾身向前,眼中閃過一絲病態的好奇:“那要不要朕現在就把馮崇的頭割過來,讓李卿親眼看看?”
李識衍緩緩合上檀木盒蓋,唇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不必了,臣信,。”
他抬眸直視龍座上的帝王,聲音裡帶著幾分玩味,“隻是沒想到,臣找了這麼久的馮崇,原來一直在陛下手裡。”
祁蘅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指尖輕輕摩挲著座椅扶手上的雕紋:“李卿既已替父報仇,就也該安心回江南當你的刺史了。”
語氣平淡,卻暗含不容置疑的威壓。
殿內燭火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李識衍忽然起身,上前,對祁蘅鄭重地行了一個大禮。
“微臣此番前來,還有一事,便是想請陛下恩準臣辭官為商。”
祁蘅眉頭微蹙,沒有料到,李識衍要辭官,這不在他的計策之中。
“怎麼?大仇得報了,就要放棄仕途,李卿,你便是這樣回饋朕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