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蘅遲緩地垂下了眼,說:“朕不會再騙你了,明日午時,朕就帶你去見他,隻是隻許遠遠看著。”
桑餘看著他的眼睛,猜測他是不是在騙自己。
應該不是……桑餘點了點頭,這才意識到和他離得太近了,於是猛的後退一步。
“好,望陛下言而有信。”
祁蘅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多麼危險的事,可當看到她眼中那一瞬的光亮時,他竟覺得值得。
原來,為一個人失去自我是這樣的感覺,一切都被掏空也不在乎,隻為自己填滿空落落的心。
翌日,早朝過後,李識衍和張岩幾個大臣都被單獨留了下來。
欽天監正躬身稟報:“陛下,下月京城恐有大雨,需早做防範。”
祁蘅端坐在龍椅上,指尖輕叩案幾:“著工部疏通所有防洪溝渠,命戶部備足糧草。”
他抬眼掃過殿中眾臣,語氣微沉,“此事關乎百姓生計,若讓朕知道有人從中克扣……”
“臣等明白。”
戶部尚書連忙應聲。
議畢,眾人正欲告退,祁蘅忽然開口。
“李卿留步。”他聲音不輕不重,李識衍身形一頓,“朕還有些事要與你商議。”
其他人識趣地退了出去,殿門在身後緩緩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李識衍拱手,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陛下有何吩咐?”
祁蘅收斂起帝王的威壓,斜倚在身後的椅子上,狀似隨意地問道:“李識衍,身居高位的感覺如何?”
李識衍唇角微揚,眼底卻不見笑意:“尚可。就是忙了些,而且送禮的、投誠的絡繹不絕。”
“哦?”祁蘅挑眉,笑了笑“那你可收下了?不必與朕打馬虎眼,朕又不會怪罪。”
“沒收。”李識衍淡淡道,“金銀錢財,臣倒是不缺。”
祁蘅輕笑一聲:“也是,堂堂京城第一酒樓的少東家,尋常黃白之物確實難入你的眼。”
他想到什麼,忽然話鋒一轉,“那……美人呢?”
殿內霎時靜了下來。
李識衍神色不變:“有。不過都是怎麼送來的,臣就怎麼退了回去,陛下若是對她們感興趣,微臣可以替陛下奉上。”
祁蘅目光冷了下來,帶著幾分探究問道:“你這是真打算……終身不娶了?”
李識衍皺了皺眉,抬眸直視帝王:“陛下今日留微臣,就是為了問這些?”
祁蘅沉默,隨之一笑,拂了拂袖袍,打趣道:“不過是閒談罷了,李家家大業大,富可敵國,若無子嗣,豈非會斷送在你這裡。”
李識衍不覺得好笑。
他隻覺得祁蘅的瘋病越來越重了。
恰在此時,一名姿容秀麗的宮女捧著茶盞款款而入。
她低眉順目地將茶盞放在李識衍手邊時,刻意放慢了動作,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李識衍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目光始終垂落著。
“李卿,嘗嘗這新進的龍團勝雪。”祁蘅端起茶盞,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李識衍臉上,“是江南今年上供的珍品,你應該比朕要懂。”
李識衍這才收回視線,端起茶盞淺啜一口,勉強笑了笑:“確是佳品。”
祁蘅看著他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忽然覺得有些索然。
他揮手示意宮女退下,待殿門重新關上後,才幽幽道:“朕有時候真好奇,人都死了,執念何必還要如此之深,讓自己日日都不痛快。”
李識衍的眸色深了幾分:“陛下今日似乎對臣的私事格外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