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哀求。
桑餘不明白。
她怎麼會喜歡上彆人?
他明明知道,自己心裡,從頭到尾,隻裝滿了他。
她一直藏著的心意,可他一定是知道的。
桑餘怎麼會知道,祁蘅腦海中其實一直不斷回蕩著那句話。
"我們本就是該在一起的。"
那是李識衍曾經說過的話,後來桑餘也親口承認過。
上一世,這句話就像一把鈍刀,日日夜夜淩遲著他的心臟。
這一世,他依舊怕。
怕自己機關算儘,最終還是擋不住他們的正緣。
怕桑餘會像前世那樣,義無反顧地走向李識衍。
怕自己拚儘一切重來一次,卻依然留不住她。
"殿下......"桑餘遲疑地開口,卻被他突然收緊的手臂打斷。
"答應我。"祁蘅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直直望進她眼底,"就這最後一個請求,好不好?"
月光下,他的眼淚無聲滑落,在臉上留下清晰的淚痕。
此刻的祁蘅,像極了一個被遺棄的孩子,惶恐不安地等著她的承諾。
桑餘憐憫地皺起了眉。
她心軟,輕輕點頭:"......好,奴婢答應殿下。"
祁蘅如釋重負般閉上眼,將臉重新埋進她懷裡。
——
餘下的日子,祁蘅像是徹底變了個人。
大皇子在朝堂上刻意刁難,他一笑置之;二皇子派人暗中監視,他視若無睹。陸晚寧寄來的信箋堆在案頭,他看也不看,直接丟進炭盆燒成灰燼。連馮崇親自登門敲打,他也置若罔聞,到後來甚至將人拒之門外。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桑餘身上。
清晨帶她去西市吃剛出爐的酥餅,看她被燙到指尖時皺鼻子的模樣直笑;午後陪她在書房臨帖,教她學一些沒讀過的詩;夜裡牽著她去河邊放蓮花燈,在搖曳的燭光中偷偷看她被映亮的側臉,還有亮晶晶的眸子。
上一世,沒來得及做的事,他都在帶著桑餘做。
甚至,祁蘅還請來宮中最好的禦醫,為她調製藥膏,想要一點點撫平那些陳年舊傷留下的疤痕。
每當指尖觸到她肌膚上凹凸的痕跡時,他的眼神都會暗下來,帶著說不儘的心疼與悔恨。
朝堂紛爭、權謀算計,仿佛都與他們無關了。
隻有桑餘還憂心忡忡:"殿下,大皇子他們......"
"他們不敢。"祁蘅輕描淡寫地打斷她,手指繞著她的一縷發絲,"我手裡有他們的把柄。"
桑餘抿了抿唇,終於問出那個壓在心底許久的問題:"殿下......您這樣,不要皇位了麼?"
祁蘅正在為她梳發的手頓了頓。
銅鏡裡,他望進她疑惑的眼睛,忽然笑了。
"不要了。"
他說得那樣輕鬆,仿佛從來沒在乎過。
修長的手指繼續梳理著她的長發,動作溫柔得像在對待什麼珍寶。
"有阿餘在身邊,比當皇帝有意思多了。"
桑餘望著鏡中他含笑的眉眼,一時分不清這話是真是假。
但她清楚地看見,他說這句話時,眼底沒有一絲猶豫。
“殿下,您真的變了很多。”
“那阿餘喜歡麼?”
“是奴婢,從前不敢想的。”
不敢想,祁蘅會對她這麼好。
不敢想,如果有一天祁蘅不再將她送入一次次的危險,她其實是害怕疼的。
不敢想,徹底脫離那些朝堂陰謀。
但現在,祁蘅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