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已是星期六。
318國道大修項目,自昨天——6月20日正式開工以來,進展頗為順利。
這兩天,江春生全身心撲在了318國道的項目上。核心工作是忙兩頭:一頭是土場準備石灰土;另一頭是路麵的測量放線。
緊鄰村北側劃定的取土場區域,此時正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兩台履帶式推土機發出低沉而有力的轟鳴,巨大的鏟刀一次次、一層層的推成一大堆一大堆的,幾個農民工用鐵鬥車將消解好的石灰,運到土堆上,揚起陣陣白色煙塵;幾十名來農民工在呂永華的額帶領下,分散在已經翻拌好石灰的兩大堆灰土周圍的作業麵上,用鐵鍬一鍬一鍬的把灰土翻到斜撐著的鋼篩上過篩。吆喝聲、談笑聲、機械的咆哮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朝氣蓬勃的勞動力量。初夏的陽光已經頗具威力,曬在民工們古銅色的皮膚上,泛起油亮的光澤,汗水浸濕了他們的黃馬甲,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對這份工作的珍惜和對新生活的期盼。
路麵上,黃家國和胡文帶領著三個身穿黃馬甲的年輕農民工,扛著水準儀、塔尺和花杆,拖著半鬥車木樁和紅油漆,沿著318國道1210——1212路段,一路測標高、放道路中軸線,測水準點,打樁定位。
江春生作為施工現場負責人,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他不僅要編製施工總進度計劃、月計劃、周計劃,安排次日的工作,協調各個環節的銜接,檢查工序質量,解決現場遇到的相關問題,還要和於永斌、呂永華溝通民工的安全管理,關注他們的住宿與生活。同時,處理項目部的日常事務,甚至還包括每天的吃飯安排。對外,還要不時與尤組長一道,去協調與當地農場、村民的關係。
馬明玉果然是個勤快人,自從她本周三到了項目上,食堂正式開夥,就和楊成新住在了項目部,她把項目部的後勤打理得井井有條。一日三餐雖然簡單,但乾淨衛生,變著花樣給大家安排每天的菜肴。她似乎非常珍惜這份工作,而且還是和她丈夫在一起,每天都能吃上熱乎飯,她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整個人似乎都開朗了不少。這讓江春生和老金都深感找她來燒飯這一決定的正確。
至於朱文沁那邊,果然在周四下午接到了周雨欣的電話。電話裡,周雨欣語氣客氣而略帶歉意,說明了計劃在周六晚上請江春生去和她母親見麵,地點就定在城中的“百珍圓”,並詳細告知了包廂號。朱文沁大方地表示理解,並承諾一定轉達。
此刻,在項目部的駐地——尤組長家那棟二層小樓的二樓。江春生穿著沾了些塵土的白襯衫,和老金坐在堂屋的辦公桌前,商量著下周工作計劃的幾個主要節點。
尤組長家的二樓,視野開闊,透過北邊的窗戶,就能望見不遠處的土場。整個二樓經過幾天的整理和布置,原本空蕩蕩的樓層已經初具辦公和生活區的模樣。中間的堂屋做了辦公室,擺放著三張辦公桌、兩個文件櫃和幾把椅子,牆上掛起了施工平麵圖,晴雨表、總進度計劃表;南邊的房間則作為宿舍,支起了幾張單人床和高低鋪;北麵的兩個房間,一間住人,另一間空房這被作為簡易的廚房和餐廳,此時,楊成新的妻子馬明玉正在裡麵忙碌著,準備項目部的晚餐,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和隱約飄出的飯菜香氣,為這臨時的“家”增添了幾分煙火氣息。
商量完下周工作計劃的幾個主要節點,江春生抬手看了看腕表,時針已經指向了下午五點半。此刻他的心頭卻縈繞著一件與項目繁忙景象截然不同的“私事”。就是今晚七點半之前,他要趕到城中頗為有名的“百珍園”酒店二樓的“玫瑰廳”,與周雨欣和她母親見麵,以周雨欣男朋友的身份接受她母親的審視。
這意料之中的“召見”,讓江春生原本就因為開工而緊繃的心弦,又額外加上了一份重量。他知道,這絕非一次普通的飯局,而是周母對女兒鐘情的這位男朋友的一次近距離觀察和評估,是一場需要精心應對的“考試”。儘管他隻是陪周雨欣演戲,並沒有實質上的負擔,但真正要直麵那位據說眼光頗為犀利的母親,江春生內心不免有些忐忑。他既擔心自己表現不佳露了餡,影響了幫助周雨欣的初衷,更怕萬一演砸了,會給周雨欣帶來麻煩,又怕演的太逼真,或者被周母認可,間接影響到他與朱文沁之間的信任與和諧。
他定了定神,將手中的筆記本收起來,看著正在筆記本上書寫什麼的老金開口道:“金隊長,”江春生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平常,“家裡有點事情,我今晚需要提前一點時間回去,跟您請個假。”
老金聞聲抬起頭頭,黝黑的臉上帶著關切:“家裡有事?”這幾天江春生吃住在工地,協調人員、安排機械、檢查質量,忙得腳不沾地,他都看在眼裡。他是通情達理的人,當即點點頭:“行,那你快去吧!這兩天你也夠辛苦了,晚上回去好好處理家裡的事,明天早上不用趕早來。工地有我和黃家國他們呢,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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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金隊長!”江春生感激地點點頭,也不再耽擱,提著包快步下樓,推起停在尤組長家曬場邊的自行車,便跨了上去,用力一蹬,衝了出去。
自行車在煤渣路上顛簸前行,晚風拂麵,帶來一絲涼爽,卻吹不散江春生心頭的些許紛亂。他一邊用力蹬車,一邊在腦海裡反複預演著晚上可能遇到的情景,思考著該如何措辭,如何舉止。他知道,自己代表的不僅僅是“江春生”這個人,更承載著周雨欣的托付和信任,甚至某種程度上,也關係著朱文沁的感受——儘管她看不見。這種“假鳳虛凰”的角色扮演,遠比他指揮施工、協調關係要來得複雜和耗費心神。
一個小時後,江春生終於回到了家。推開家門時,牆上的掛鐘顯示,還差二十分鐘就到七點。母親徐彩珠正在廚房裡忙著做晚飯,聽到動靜探出頭來,見是江春生,臉上立刻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春生回來了?今天怎麼這麼早?還沒吃飯吧,媽正做著呢,一會就好……”
“媽,”江春生打斷母親的話,語氣帶著歉意,“晚上我有個應酬,不在家吃了。您和爸吃吧。”
徐彩珠愣了一下,隨即放下鍋鏟,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從廚房走出來,上下打量著風塵仆仆的兒子,眼神裡帶著探究:“應酬?什麼應酬?看你這一身灰土撲撲的,趕緊先去洗洗!工地上累壞了吧?”言語裡滿是心疼。
“還好,不累。”江春生含糊地應著,他不想讓母親過多擔心,也更不能透露晚上這場“特殊應酬”的實情,“就是一個朋友約著談點事情,比較重要。”
徐彩珠看著兒子略顯疲憊卻眼神堅定的模樣,理解兒子有自己的工作和社交圈,便也不再追問,隻是催促道:“那行,你快去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精神點去,彆讓人家看了笑話。”
“哎,知道了媽。”江春生應了一聲,將自行車鑰匙放在桌上,從房間拿出換洗的內衣便徑直走進了衛生間。
在溫熱的水流衝刷而下,他洗去了一身的塵土和倦意,也讓他紛亂的思緒漸漸清晰起來。他仔細地清洗著,尤其注意洗掉指甲縫裡可能殘留的泥土痕跡。洗完澡,對著鏡子,他看到嘴唇上方剛剛冒出來的一層淡青色胡莊,雖然不算濃密,但顯得有些不修邊幅。他拿出剃須刀,蘸了些溫水,仔細地將那點初生的胡茬刮得乾乾淨淨,露出光潔的皮膚,整個人頓時顯得清爽利落了許多。
擦乾身體,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衣櫃,略一思索,取出了一件酒紅色的t恤和一條熨燙得筆挺的深藍色西褲。這身打扮既不會過於正式顯得拘謹,又比在工地上穿的襯衫長褲多了幾分時尚和精氣神,適合今晚那種既私密又略帶正式感的場合。他迅速換好衣服,又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略顯潮濕的頭發,鏡中的青年眉眼俊朗,身形挺拔,雖然膚色因為連日曝曬而微深,卻更添了幾分堅毅和硬朗之氣。
“媽,我出去了!”江春生朝廚房裡喊了一聲。
“哎,路上小心點,少喝點酒!”徐彩珠的聲音從廚房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