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朱文沁家,站在廚房門口的江春生被朱文沁拉著手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看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朱一智,已經走向房間的李玉茹背影,便跟著朱文沁走進了她的房間。
朱文沁輕輕撥了一下門,但並沒有完全關合縫。她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狡黠和篤定,壓低聲音說:“春哥,你是不是覺得我爸這邊路子可能走不通?”
江春生笑笑,點點頭:“文沁。我知道你是好心想幫我,其實不管你爸爸能不能幫上忙,我都沒有準備麻煩你爸爸。既然現在你已經說出口了,叔叔有他的難處,體製內的人,做事講究分寸,我能理解。”
朱文沁拉著江春生的手,輕輕晃了晃,“你沒有準備找我爸爸?那你是準備找誰啊?找你爸爸?叔叔在城關鎮有關係?”她的問題最終串成了一個疑問。
江春生輕輕捏了捏朱文沁柔軟無骨的手,柔聲道:“我不知道我爸爸在城關鎮是否又用得上的關係,其實我也沒有打算找我爸爸。我是想去找錢叔幫忙,請他幫我跟縣政府辦的李平主任說一聲,李主任對城關鎮的每一個領導肯定都熟,而且他們也都會給李主任麵子。李主任我其實也挺熟的,以前還幫我改過發言稿,但我若直接找他,麵子肯定不夠,有了錢叔幫我先聯係一下,然後我再去找他,請他幫我打個電話引薦一下,我再借他的名義去城關鎮找分管領導,這事就好辦了。”
“原來你是這麼打算的啊!”朱文沁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後抬眼看著江春生:“你就不怕錢叔叔說你不務正業?”
“應該不會吧!我隻是為了幫朋友的忙。錢叔也是愛交朋友的人,應該會理解的。”江春生的語氣,仿佛胸有成竹。
朱文沁一言不發的看著江春生的眼睛,她的眼睛也一眨不眨,仿佛發起了呆。突然,她的眼睛變成了亮晶晶的,湊近了些,“春哥!我告訴你,其實還有一個更合適的人,你可以去找。”
“是嗎?誰呀?”江春生露出疑惑的眼神。
“就是你的另一個‘女朋友’——雨欣姐姐!”朱文沁的臉上露出了調皮的笑容,“你如果去找她幫忙,保管一找一個準!而且還會特彆好說話。”
“周雨欣?”江春生一愣,下意識地搖頭,“這……這怎麼行?這中間差的太遠了吧?她爸爸是副縣長,好像是分管經委,沒錯,罐頭廠正在他分管的這條線上。可那是多大的領導?會去過問一個芝麻綠豆大的鎮辦罐頭廠的事?——他怎麼可能會出麵?——永遠都不可能!”他覺得朱文沁這個想法太異想天開了。
“你怎麼傻啦!”朱文沁忍不住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語氣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誰讓你去找她爸爸出麵了?我是說讓雨欣姐姐幫你出麵!你想啊,鎮裡麵的領導,總有認識她或者知道她背景的吧?就算鎮裡分管經濟的領導不認識她本人,隻要旁邊有人一介紹,說這是周副縣長的千金,保管不看僧麵看佛麵!事情就好辦多了!哪怕她爸爸不知道這事,人家也會以為是她爸爸授意過的,絕對會認真對待。”
江春生怔住了,朱文沁的話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他之前的思維定式。對啊,不需要周副縣長親自過問,隻需要借助他女兒的身份,形成一種無形的壓力和便利……這個想法雖然有些……那個,但不得不承認,在現實中會非常有效。
然而,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更強烈的顧慮壓了下去。他臉上露出為難和掙紮的神色:“文沁,你知道的……去年,我……我演了她三個月的男朋友。好不容易,最後因為那個‘不願意調動工作,而且覺得配不上她’的理由,算是把關係斷了。現在,我再回頭去找她幫忙?我……我實在張不開這個口。”那段經曆對他來說,不僅不輕鬆,而且是如履薄冰,生怕演漏了陷傷害到他和朱文沁的感情,讓他內心深處對朱文沁始終懷有一份複雜的歉疚。現在,這一切總算毫無波浪的過去了,兩人也基本上斷了聯係。江春生知道,周雨欣其實是很喜歡他的,他實在不想再去觸動她的那根神經。
朱文沁卻是不以為然,她拉著江春生在床邊坐下來,然後雙手抱胸,看著江春生:“春哥,我跟你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而且,辦這種事,還必須要臉皮厚!你如果這點麵子都拉不下,這也不好意思,那也難為情,前怕狼後怕虎的,必將一事無成!我知道你並不追求仕途,做什麼官,你的目標是多掙錢,讓我們都過上好日子。我相信你今後一定能成為一個企業家。你知道嗎?生意人最基本的本事,也是必殺技,就是要‘臉皮厚’。”說著,她抬起手,愛撫的捏起江春生的右臉皮,還不輕不重的拽了拽。
隨後,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柔和,還帶著一絲自得和羞澀:“你看我,當初追你的時候,如果我像你這樣顧及麵子,矜持著、猶豫著,不主動,我們能有今天嗎?”她想起自己當初的大膽和執著,臉上飛起兩朵紅雲,聲音壓得更低,幾乎細若蚊蚋,“我中午……都那樣了,把自己送給你……你都能克製住……拒絕我。我現在對你是一千個、一萬個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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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堅定地看著江春生:“我已經絕對相信,你和雨欣姐姐之間不會發生什麼。就算你為了正事,需要和她經常聯係,頻繁接觸,出雙入對的,我也不擔心了。反正,你不會真正成為她的男朋友。”她這番話,既是給江春生吃定心丸,也是在堅定自己的信心,“李大哥對你那麼好,把你當親兄弟一樣,每年給你那麼多分紅,你一定要幫他抓住這個機會,把事業做得更大!”
江春生看著朱文沁,心中充滿了感動和複雜。他沒想到朱文沁如此信任他,甚至願意為了他想做的事,讓他去接觸曾經有過曖昧關係的周雨欣。這份信任和通達,讓他既感到溫暖,又覺得肩上的責任更重了。
“文沁,謝謝你這麼信任我。”江春生握住她的手,語氣沉重,“但是,找周雨欣……這畢竟……你讓我再好好想想,好嗎?這不僅僅是麵子問題,還涉及到……很多複雜的東西。”
朱文沁看出他內心的掙紮,知道不能逼得太緊,便點了點頭:“好吧,你好好想想。但是機會不等人,鎮裡既然決定賣廠,肯定不止你一個人看上了。”
“你說的對!”江春生重重的點點頭,然後側身將朱文沁擁進懷裡,輕輕撫摸起她頭上柔順的秀發。
夜已漸深,江春生從朱文沁家出來,騎上自行車,夜風微涼,吹拂著他的麵頰,卻吹不散他心頭的紛亂。回到自己的家,父母已經睡下。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像煎餅一樣,毫無睡意。
朱文沁的話,於永斌的建議,萬誌朋提供的信息,還有白天在罐頭廠看到的景象和那棵生機勃勃的銀杏樹……所有這些畫麵和聲音,在他腦海裡交織、碰撞。
找周雨欣?這個選項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神不寧。他承認朱文沁分析得有道理,這可能是最快、最有效的途徑。但是,讓他如何去麵對周雨欣?如何去開這個口?現在有求於人,自己能做到厚著臉皮去找她嗎?她要是不肯怎麼辦?
周雨欣,一個宛如古代仕女圖中走出來的女子,她的一顰一笑都散發著大家閨秀的氣質。她知書達理,舉止優雅,仿佛是從書香門第中熏陶出來的。與朱文沁那活潑直率的性格相比,周雨欣就像是一朵靜靜開放的百合花,清新而淡雅。
他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去年最後一次與周雨欣見麵的情景。那時,周雨欣的眼眸中噙著淚水,但她卻努力地保持著微笑,輕聲說道:“春生,即使我們之間不再有任何關係,我也真心希望能夠幫助你換一份工作。我實在不忍心看到你每天在風吹日曬中如此辛苦。然而,每當你談論起工程時,眼中流露出的那種興奮和熱情,我就明白,我無法改變你的決定。不過,如果你將來想要更換工作單位,隨時都可以來找我,我會儘我的能力幫你。”
這段經曆成為江春生心中的一個結。
可不找周雨欣,朱文沁父親那邊的希望不大,於永斌雖然說托人問問,但顯然關係隔了幾層,效果未知,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機會溜走?他不甘心。李大鵬拿他當兄弟,帶著他賺錢,改變了他的生活軌跡。他一直想找機會助他有更大的發展,這次罐頭廠的事,在他看來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若不找周雨欣,就隻有請錢隊長出麵這一個選項。
思前想後,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他決定,先不考慮找關係,等把有關信息再摸的深入一些,在決定怎麼辦。
他立刻聯想到了一個好說話的人——殷小川。
殷小川腦子活絡,交際廣,三教九流的人都認識一些,找他再幫忙從萬副廠長以外的其它途徑打聽一下,罐頭廠是否已經確定要賣,鎮裡負責的領導具體是誰,應該不算太難。
對,就先從殷小川那裡再獲取一些關鍵信息,然後再決定下一步怎麼走,包括要不要硬著頭皮去找周雨欣。
“也許文沁說得對,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江春生喃喃自語,“李大哥對我有知遇之恩,這次是個好機會,不能因為個人麵子而錯過。”
想到這裡,江春生心裡稍微安定了一些。他重新躺回床上,雖然依舊思緒萬千,但總算有了一個明確的短期目標。他決定,明天一早去工程隊上班後,找個機會給殷小川打了電話。有了進一步的信息後,再決定是找錢隊長還是去找周雨欣幫忙搭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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