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天氣,依然帶著夏季的熱度。從略顯陰涼的三間宿舍走回辦公樓雖然很近,但辦公樓的樓梯在最北頭。陽光明晃晃地照在連接進場大門的水泥主路上,蒸騰起一股熱浪。小於恒抱著那瓶沉甸甸的橘子罐頭,小臉熱得紅撲撲的,卻依舊興奮的沿著水泥路在前麵奔跑。
一行人回到辦公樓二樓的走廊上。辦公樓是東西向的,建在廠裡的東南角,和北邊的倉庫成一條線。二樓比一樓更為安靜,視野也開闊,站在南北向的通長走廊裡,能看見整個西北側的廠區全貌,那棵古老的銀杏樹就在眼前的西邊高高的聳立著。
江春生站在走廊邊的欄杆前,看著那棵活的非常艱苦的銀杏樹,突然對朱文沁說道:“哎!文沁,你說,我們能不能找錢叔的來朋友幫忙,給這棵銀杏樹打吊針,這棵樹是不是就能儘快的長好啊?”
朱文沁歪著頭想了想,眼睛一亮:“春哥,你這個想法不錯!錢叔的朋友是園林專家,說不定真能救這棵樹。而且要是把樹治好了,枝葉茂盛起來,廠裡也多了個特色,以後說不定還能吸引些人來參觀呢。”
於永斌也點頭讚同:“是個好主意,萬一這樹死了怪可惜的,能治好最好。你們錢隊長整老樁,搞盆景,還真是專家。誌菡你還記得吧,我們今年春節的時候,從鬆江園林公司買了兩盆盆景,給錢隊長送去的時候,乖乖,不進去不知道,他家那些盆景,千姿百態,要值不少錢哦!”
李誌菡笑著說:“你以為你買的兩盆已經不便宜了,結果往他家院子裡一放,根本就不起眼了。”
“於大哥,你還不知道吧,錢叔叔出去挖樹根,像考古一樣,又像個石匠,大大小小的錘子鏨子,一個不少。去年3月份的時候,我和春哥陪他去西陵峽裡麵的太平溪挖樹根,春哥幫他炸出來一個百年以上的老樹樁,他寶貝的要命。專門找了鬆江園林局的專家來打吊針,現在長得好的很呢。錢叔叔經常說,要不是春哥,他就與這個絕品三角梅失之交臂了。”朱文沁滔滔不絕的介紹說。
“怪不得錢隊長這麼喜歡老弟呢。”於永斌感慨起來。
“春哥,改天有空的時候,你找一下錢叔叔。請他幫你聯係一下他那個朋友,幫忙來看看這棵銀杏樹。”朱文沁建議道。
江春生露出了顧慮之色:“我出麵去找錢叔,恐怕不合適,我現在還不想讓他知道我與罐頭廠有什麼關係。”
“也對!老弟你還在他手下工作呢。”於永斌讚同的點頭。
“春哥,等我想到一個什麼理由的時候,我去找錢叔叔說吧。”朱文沁自告奮勇。
就在大人們說著樹樁和錢隊長的時候,小於恒可沒閒著。他抱著那瓶還沒開封的罐頭,在走廊裡竄來竄去,像隻出了籠的小猴子,對新環境充滿了好奇。他一會兒靠著欄杆順著大人看的方向往外看,一會又跑進開著門的大會議室,趴在會議桌上把罐頭瓶放在上麵滑動幾下,最後,終於按捺不住對罐頭的渴望,咚咚咚地跑到江春生麵前,仰起小臉,把罐頭高高舉起:“老江!老江!幫我打開!我要吃!”
那眼巴巴的小模樣,任誰看了都不忍心拒絕。江春生笑著接過罐頭瓶,入手一片冰涼滑膩。他用力擰著金屬瓶蓋,瓶蓋發出“哢噠”一聲輕響,被旋開了。一股清甜的橘子香氣立刻飄散出來,誘人食欲。
小於恒早已急不可耐,還沒等江春生把瓶子完全遞還給他,小家夥就直接伸出小手,笨拙地探進瓶口,想要去撈裡麵的橘子瓣。瓶口沾著糖水,滑溜溜的,他試了兩下,終於用手指勾出了兩片黃澄澄、水靈靈的橘子,迫不及待地就往嘴裡塞。
“哎呀!恒恒!手臟!不能直接用手抓!”李誌菡剛想阻止,話還沒說完,小家夥已經“嗷嗚”一口,把兩片橘子都塞進了嘴裡,鼓著腮幫子用力咀嚼起來,冰涼清甜的汁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把他美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看著他這猴急又滿足的樣子,再看他沾滿了糖水黏糊糊的小手,幾個大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李誌菡又是好笑又是無奈,趕緊掏出手帕給他擦手擦嘴。於永斌看著兒子,眼神裡滿是寵溺。
朱文沁也笑得彎下了腰。
笑過之後,江春生想起正事,開始著手挑選合適的房間作為臨時休息室。
“老哥,我們看看哪兩間合適。”江春生說著,和於永斌一起,逐一打開二樓辦公室的門查看。這些辦公室大小都差不多,桌椅文件櫃齊全,每間屋子的布局也大同小異。在移交前,顯然鎮裡安排廠裡的人員進行了一番整理和打掃。
所以得房間雖然都是坐東朝西,但前後都有比較大的玻璃窗,采光非常好。
最終,兩人選定了一間原先是小會議室的房間,以及綜合辦公室。這兩個房間位置在二樓居中,方便觀察廠區情況。巧的是,這兩間房中間正好隔著一個檔案室,既保持了相對的獨立,又方便兩人有閒功夫得時候查閱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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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兩間吧,”於永斌拍了拍手上的灰,“我住綜合辦那間,老弟你住小會議室這間。”
選定之後,便是清理布置。四人一起動手,將兩個房間裡多餘的桌椅都抬了出來,集中堆放到了走廊儘頭靠樓梯口的大會議室裡。每間房裡隻留下一套桌椅和擺放了一組文件櫃,以備不時之需。一番忙碌下來,房間裡頓時顯得空曠了許多,也亮堂了不少。
看著清理出來的空間,江春生拍了拍手上的灰,說道:“我看,最主要的就是弄兩張稍微舒適點的床來,忙累了方便躺下睡個安穩覺。”
於永斌點頭表示同意,補充道:“床是必須要舒適一點的。另外,你看現在這季節,一天比一天熱,晚上沒個風扇可不行。我看還得買兩台落地電風扇,不然這東西向的屋子通風不好,溫度高了屋裡會悶。”他環顧了一下空蕩蕩的房間,大手一揮,“這樣,床和電扇的事兒,交給我去辦,我開車買東西方便。”
“那就麻煩老哥了。”江春生說著,拉了一下於永斌的手臂,“對了,老哥,把檔案室的門打開,我要把廠裡得土地和以前建房子的檔案清出來帶走,拿給文沁的爸爸幫忙看看,我們前麵門麵房的改擴建申報,還需要準備些什麼手續。”
“對,這是大事。”於永斌表示讚同。
兩人走進中間的檔案室。檔案室裡的資料擺放得整齊有序。江春生已經記住了昨天罐頭廠辦公室王主任告訴過他的檔案存放位置。他很快打開了第三號櫃的櫃門,裡麵整齊地排列著牛皮紙的檔案盒。江春生和於永斌一起,將相關的檔案盒一一取出,清點了一下,主要是土地使用權屬的相關文件、曆年廠區擴建、房屋建設的批複文件、地勘報告,設計施工圖紙等,一共七個檔案盒。
於永斌找來一根結實的細麻繩,熟練地將七個檔案盒捆紮在一起,拎在手裡掂了掂:“好家夥,還挺沉,這就是咱們廠的核心家底了。”
忙完這些,時間已接近中午。窗外的日頭更加毒辣,知了在樹上聲嘶力竭地鳴叫著。
朱文沁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都該回去了吧。”她指了指於永斌手裡那捆檔案盒,“春哥,這些檔案,我就先帶回家給我爸爸。”
“行,你就和老哥和嫂子一起走吧,正好他們用車送你一下,我回去陪爸媽吃過中飯就去你家給叔叔阿姨拜節。”江春生點頭說道。
“下午,我們也要去拜節咯。”於永斌說著手提那捆沉甸甸的檔案盒轉身率先走向樓梯。
幾人一起下了樓。在大門口,江春生與於永斌一家和朱文沁道彆,又特意去門衛室跟老田和李德順打了個招呼,告訴他們,他和於永斌準備在裡麵辦公室二樓放個休息室,以後他們會經常過來值班,在工廠恢複生產前,幫二老分擔分擔,一起看好廠子。
於永斌駕駛著麵包車載著他的家人,還有朱文沁和幾盒重要的檔案,先行離開了。
江春生告彆老田和李德順,騎上了他的“老永久”。
熾熱的陽光曬得柏油路麵有些發軟,自行車騎起來,能感受到輪胎與路麵黏膩的摩擦感。他蹬著車,獨自穿行在節日的午間,略顯安靜的馬路上,心裡卻盤算著整個下午的安排。他已經和朱文沁約好,中午去朱文沁家拜節,陪著她到晚上,在她家吃過晚飯後,再帶著朱文沁一起回到自己家。自從去年以來,像端午、中秋這樣的傳統佳節,他們兩人便形成了默契:節日當天,兩人兩邊跑,中午或晚上不管在不在對方家裡吃飯,都要做到陪伴雙方的父母和家人。守護好這份親情,已經成了他們心中一項必須完成且甘之如飴的美好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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