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欣彤整個人僵住了,手上的毛巾也滑落到了床邊。
她的身體被江春生結實的手臂牢牢圈著,臉頰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能清晰地聽見他有力的心跳聲。一股混合著濃濃酒氣的男性氣息撲鼻而來,讓她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江哥……哥!”她輕聲喚道,聲音微顫。
江春生沒有回應,隻是又發出一聲模糊的鼻音,手臂卻收得更緊了,仿佛在睡夢中抱著什麼珍貴的物品。
葉欣彤試著輕輕掙紮,但江春生的力氣很大,她根本動彈不得。她的心跳如擂鼓,臉上燙得厲害。這個姿勢太過親密,她甚至能感受到江春生胸口上傳來的有力的心跳。
就在這一瞬間,仿佛有一種神秘而不可抗拒的力量驅使著葉欣彤,讓她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伸長脖子,重重一下吻在江春生的臉頰之上。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般的暈眩感襲來,使得她整個人都軟綿綿地癱軟在江春生身上,毫無動靜,柔軟的嘴唇依然緊觸在他的臉頰上。
過了好一會兒,葉欣彤才漸漸恢複過來,努力平複自己激蕩的心情,並艱難地移動了一下身軀,將嘴唇湊近到江春生的耳畔邊,輕聲呼喚道:“江哥,你醒醒......”同時伸手輕輕地推動著他的肩頭。
然而,江春生隻是微微皺起眉頭,似乎正在夢境之中遭遇某種麻煩或困擾。隻見他含混不清地嘟囔出一句話:“文沁......彆鬨......”
“——文沁”兩個字,宛如一盆刺骨冰涼的水從天而降,兜頭淋下,刹那間便將葉欣彤從混沌迷蒙的狀態中徹底喚醒過來。
葉欣彤的身體僵直了,所有的旖旎心思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她突然用力一掙,這次江春生的手臂鬆了些,她終於從他懷裡脫身出來。
坐在床邊,她喘息著,愣愣地看著床上熟睡的男人。江春生又翻了一次身,終於順利的側過身體背朝外繼續沉沉睡去。
葉欣彤的胸口一陣發悶。她撿起掉在地上的毛巾,重新在臉盆裡浸濕擰乾,動作機械、眼神空洞而迷茫地繼續給他擦臉。但這一次,她的動作明顯加快了許多,力度也重了些,像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宣泄內心的情緒。
擦完臉,她又小心細致地幫他脫掉皮鞋,整齊地擺放在床下,然後雙手端起臉盆,目光凝視著麵朝床裡側臥、熟睡中的江春生,忍不住輕輕地歎息一聲,邁開輕盈的步伐走向位於外側的另一張床鋪。
她在於永斌的床前停下來。此刻的於永斌也是側身向裡,睡得很沉,還不時發出呼嚕聲。她沒有驚擾他,默默地走出了房間。
來回到隔壁房間,葉欣彤先是把臉盆放置好,接著,拿起床上的單薄外套套在身上。她又返回道隔壁的房間,搬起一把椅子,將其安置在江春生的床邊,然後輕緩的坐下,任由不遠處的那台落地風扇所吹出的風力,肆意吹拂著她如絲般柔順的秀發。
那盞昏暗的小夜燈,亮著橘黃色的燈光柔和地灑在房間裡,將兩個男人的輪廓勾勒得朦朦朧朧。
江春生不知何時已翻過身來,麵朝外側。此刻的他依然是安靜地沉睡著,但那微皺的眉頭卻透露出即使處於夢境深處,他仍在思索某些事情。葉欣彤默默地凝視著眼前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
她憶起了李大鵬曾對她說過的話:“江春生這人啊,心裡裝的事兒可多著呢!老是惦記這個、掛念那個,整天操心得很呐……”的確如此,平日裡的江春生總是那般忙碌和操勞,不是學習就是工作,仿佛永遠有做不完的事情等待著他去處理。
“你呀,就是太愛操心啦!想得太多,顧忌得太多,瞻前顧後、前怕狼後怕虎的,所以活得這麼辛苦……”葉欣彤喃喃自語道,音量輕得宛如蚊蠅低語,唯有她自己能夠聽清。說完,她輕輕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江春生的一隻手,並將其輕柔地捧於掌心之間。
此時此刻,沒有一絲月光的夜晚,窗外漆黑一片,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仿若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緊緊遮蓋住了一切光明與希望。偶爾從遠方飄來幾聲狗叫,伴隨著廠裡衝天爐那單調乏味且持續不斷的鼓風機低鳴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而又令人心煩意亂的氛圍。
葉欣彤的思緒飄回了過去。她想起第一次見到江春生的場景,那時她還是在治江基層社副食品加工廠的倉庫做臨時工。江春生幫李大鵬找行政文員。他竟然是偷偷的、不露聲色到倉庫去試探她,那時的他比現在青澀些,但眼神已經很有神采,說話條理清晰,第一次見麵就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本以為再也很難見到他了,沒想到他居然是用心良苦。
從他帶著她第一次來廠裡見李大鵬麵試的那天起,她的目光就開始不自覺地追隨他的身影。他幫他采集路邊漂亮的薔薇花……她喝多了,他把她安全的送到宿舍,安置在床上後悄悄的離開……他騎自行車帶她進城參加同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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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調走了,進城了,來廠裡的次數少了很多,除了每次都會帶來新的管理思路和理念,女朋友也從王雪燕變成了朱文沁。
從他調進城裡工作的那天開始,當她聽到他要來廠裡的消息時,哪怕知道他另有所愛,總是會特意換上他喜歡看的漂亮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迎接他的到來,希望有機會能和他單獨相處。然而,他每次來,都有女朋友隨行,讓她心裡很失落,甚至是受傷。
這一次終於是他一個人來了,然而此時此刻,他心中掛念著的卻依然是朱文沁。看著眼前江春生熟睡中的麵容,葉欣彤不禁感到一陣心酸和無奈。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嘴角微微上揚,試圖擠出一絲笑容來掩飾內心深處無儘的哀傷與苦澀。其實她早就明白,自己對他的那份深情厚意本就是不應該存在的,自從她知道了王雪燕是他的女朋友起,她就知道她自己的這份情感隻能深藏;可偏偏事與願違,隻要看見他,甚至是聽到他的聲音,她就情不自禁。當癡情已經深深地植根於心底之後,想要將其放棄幾乎不可能!至少她做不到。
淚水不受控製地在眼眶裡打轉,葉欣彤再也無法抑製住內心洶湧澎湃的情緒浪潮。她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捧起他那隻寬厚而溫熱的手掌心,並輕柔地將它貼近自己嬌嫩的臉頰上,感受著手掌上傳來的餘溫,仿佛一股暖流瞬間傳遍全身,讓她整個人都陶醉其中無法自拔。
“我真的僅僅在你眼中就是個妹妹嗎......?”葉欣彤低聲呢喃道,聲音輕得如同蚊蠅一般幾乎微不可聞,眼眸之中更是漸漸泛起了一層朦朧的水霧,宛如清晨時分林間草地上彌漫的薄靄那般迷離恍惚。
就在這時,原本安靜躺在病床上沉睡的江春生突然間似乎有所感應般地動彈了一下身體,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麼話。仔細傾聽之下才發現原來他是在喊渴要喝水。
“水……”江春生的聲音清晰了不少。
葉欣彤立刻將他的手放回床上,起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試了試溫度——水已經涼了。六七月的天氣,喝了白酒,喝點涼開水正好。
她把一隻手臂伸進江春生的腦後,努力扶起他時,他的身體很沉,半靠在她身上。葉欣彤一手攬著他的肩膀,一手將水杯遞到他唇邊。江春生閉著眼機械般地張開嘴巴,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幾口水,有少量水珠順著他的嘴角流淌而出,她連忙輕柔而細致地用衣袖替他輕輕擦去嘴角殘留的水漬。
“還要不要再喝點兒呀?”她輕聲問。
江春生搖搖頭,然後便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綿綿地重新躺回到枕頭上麵,沒過多久,他的呼吸就又恢複成先前那種平緩且均勻的狀態了。
葉欣彤將水杯放回原位,卻沒有立刻離開。她靜靜地佇立在床邊,仿佛時間都凝固了一般。微弱昏黃的燈光灑在床上,照亮了他那安詳沉睡中的臉龐。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緊閉的雙眼、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上揚的嘴角上。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觸摸一下這張熟悉的臉,但當指尖快要觸碰到他時,一股莫名的力量讓她硬生生地收住了手,而改成以輕柔的動作理了理他額頭前散亂的發絲,希望讓他的模樣更完整些。做完這一切後,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試圖平複內心洶湧澎湃的情感浪潮,然後毅然決然地轉過身,準備悄無聲息地離去。
然而,就在她即將邁出腳步的瞬間,一個低沉而清晰的聲音突然傳入耳際——“彤彤......”這個聲音如同驚雷般在寂靜的房間裡炸響,嚇得葉欣彤全身一顫,身體不由自主地僵在了原地。就在這時,江春生忽然又開口了,聲音非常清晰:“彤彤……”
她驚愕地回過頭來,瞪大了眼睛看著江春生。隻見他依舊沉浸在夢鄉之中,似乎並未察覺到周圍發生的任何事情。原來,剛才江春生叫她,隻不過是他無意識間說出的一句夢囈罷了。緊接著,他又喃喃自語道:幫我......文件給李大哥......
原來是在說工作。葉欣彤的心從高空墜落,苦澀蔓延開來。即使在夢裡,他想到的也是工作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