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關古戰場,西風卷著血色煙塵,撲打著中軍大帳的旌旗。
司馬懿憑案佇立,眉峰緊鎖,眼底翻湧著焦灼。
這場鏖戰,已持續了整整兩月。
兩月間,他驅十萬甲士輪番猛攻,箭矢如雨,擂鼓如雷。
壺關平原的血痕凝了又濺,壕溝裡的屍骸疊了又覆。
可離譜的是,曹操的主力軍竟然還在。
不僅還在,其帳下高級將校竟無一人折戟沙場。
依舊旌旗整肅,戰意凜然。
反觀己方,折損的兵馬已逾兩萬。
傷兵的哀嚎日夜回蕩在營寨,運糧的車隊越來越稀,整個中軍大帳都飄浮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頹喪氣息。
難道,真的要輸麼?
他也曾生出過退意。
不如就此斂兵,在麾下精銳尚未折損殆儘之前,拔營東去,退守遼東。
憑那千裡凍土、萬仞雄關,扼守東北邊陲,未嘗不能裂土為王,自成一方霸業。
待到那時,縱使劉備遣使來招,他亦可頷首受封,亦可婉言相拒,進退之間,儘是從容。
但,曹操不死,他終不能安心北退。
事已至此,也彆無他法,隻能先耗下去。
他在賭,賭曹操也到了山窮水儘的時候。
司馬懿猜得不錯。
曹操苦心積攢的數萬兵馬,經此兩月連番鏖戰,亦損失慘重。
麾下虎豹騎縱是天下銳士,悍勇絕倫,卻架不住司馬懿占據有利地形,以數倍於己的兵馬如潮水般湧來。
一波波攻勢碾過,縱是鐵打的精卒,也熬不住這無休無止的消耗。
曹仁、徐晃、於禁三員大將,儘皆身負創傷,血染征袍,早已無法領兵衝鋒;
張合本就舊傷未愈,經此連日奔波廝殺,更是傷口崩裂,難再支撐,隻能被送往山後的臨寨靜養。
張遼、樂進、許褚三將悍勇不減,幾度率死士衝陣,直撲司馬懿中軍帥旗,欲一戰定乾坤。
怎奈敵軍壁壘森嚴,攻勢如潮,幾番衝殺皆是铩羽而歸。
更致命的是,軍中糧草早已斷絕多日。
牽招的補給軍被隔離在圍場之外。
起初,將士們尚能奪馬為食,聊解饑腸;
到得後來,戰馬亦所剩無幾,軍營之中竟蔓延起相食之禍。
不管是敵人的屍體,還是友軍的屍體,都成了苟活者口中的果腹之物。
殘陽之下,餓殍遍野,傷兵的呻吟混著絕望的嘶吼,
曹操坐在破損的戰車上,俯視著眼前的一切,口中卻在喃喃自語。
“玄德啊玄德,你當初麵臨之局麵,也與孤所差無幾了吧!”
明明麾下這支鐵血之師,足以橫掃塞北、踏平任何凶悍的胡人部落,劍鋒所指,萬族懾服;
偏偏在此刻,困死在司馬懿調教的胡人鐵壁之中,難有無用武之地。
再這樣下去,孤恐怕真要毀絕於此了。
閉上眼,劉備的身影便在腦海浮現。
曾幾何時,他無比的痛恨劉備。
明明禮遇於劉備,重信於劉備,封賞於劉備,劉備卻參與衣帶詔,先襲殺車胄,後伏殺曹純,數次將他打得大敗。
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