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相柳的一瞬間，小夭下意識緊張起來，開始回想自己剛才的話有沒有什麼漏洞。
相柳身著黑色鬥篷，緩緩向小夭走來，因為房間昏暗，小夭看不到相柳微紅的眼眶，以為相柳是來抓她回去的，於是警惕的後退與相柳拉開距離。
相柳眼底帶著幾分克製，有些顫抖的伸出手，小夭卻以為是自己躲避的動作又激怒了相柳，相柳又要采取暴力手段，嚇得趕忙後退了一大步，同時閉眼用手擋在身前，結果因為太過緊張一個不慎，腳下被雜物絆倒，然後整個人直直的摔進了堆砌在牆邊的一堆雜物中。
一瞬間，相柳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看著小夭慌張躲避的樣子，相柳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小夭如今居然這麼怕他，也對，那段日子，他看小夭一有不順心便各種打罵，尤其是感覺到情蠱傳來的疼痛，便更是怒火中燒，下手更狠，小夭怎能不害怕。
如今他感覺到小夭摔疼了，心中滿是心疼，卻不敢上手去扶，隻能克製的握緊拳頭。
小夭有些慌亂的起身，扶了扶摔的生疼的後背，然後看了看相柳，一時間有些緊張的結巴道：“你怎麼在這兒？這是中原，你彆亂來！”
相柳不敢讓小夭知道，自己已經恢複了記憶，隻能深吸一口氣，壓下了翻湧的情緒，儘量偽裝成冷淡的語氣開口道：“你想多了，我隻是來祭奠故友，誰知你突然跑了進來，是你打攪了我”
聞言，小夭半信半疑，而後橫跨一步讓開了離戎老伯的牌位，但目光依舊警惕的看著相柳。
“你祭奠完就趕緊離開，這可是中原，到處有人抓你”
相柳雙手抱胸，靠在背後的柱子上，上下掃了掃小夭：“那你為什麼還不喊人來抓我？”
“我……”小夭噎了一下，有些慌亂的轉了轉眼珠，然後沒好氣的說道：“我看你不是來祭奠故友的，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相柳歪了歪頭：“你有什麼笑話可看”
小夭抱著腿坐到床榻上：“相柳大人來了中原，難道沒有聽過街頭巷尾關於我的傳言？”
聞言，相柳沉默了片刻，而後失笑一聲道：“那些啊，很可笑嗎？你名聲再差，差的過我這個妖怪嗎？”
“嗬嗬”小夭乾笑兩聲：“快了”
相柳挑了挑眉，看了小夭思索了片刻，然後悠悠道：“其實我挺理解你的，畢竟你為西炎王做了那麼多事，如今卻什麼都沒落下，確實讓人難以接受”
小夭翻了個白眼，然後扭過了頭，相柳歪了歪頭看向小夭，走上前坐到床邊，有些感慨道：“起碼你輝煌過，總比我好吧，幾百年前做了辰榮的軍師，幾百年過去了，還是辰榮的軍師”
“算了吧，我哥哥許了你多少次高官厚祿，是你自己不願意”小夭沒好氣的說道。
相柳仰了仰頭，一邊思索一邊道：“可能是因為……我有九個腦袋，每個想法都不太一樣，其實我有兩個腦袋考慮過的，就是沒打過其他幾個”
聞言，小夭看相柳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無語：“你看我很像個傻子嗎？”
相柳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額頭：“好像是假的有點明顯，不過也不全是假的，我真的想過，隻不過當時打動我一瞬間的，不是高官厚祿”
“那是什麼？”小夭問道。
相柳有些苦澀的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失去了尊位再讓人談論兩句就讓你如此垂頭喪氣，權利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你還有一個西炎王哥哥，還有一雙兒女，還有願意為你赴湯蹈火的摯友，這些我都沒有，要跟你一樣那我還活不活了？”
“你怎麼知道我還有個兒子？”
聞言，相柳心虛了一下：“我路上聽說的，你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了，怎麼也不多陪陪孩子，反而一個人出來閒逛”
小夭看著相柳，眼底逐漸氤氳出幾分水霧：“因為他總問我，他爹去哪兒了，我答不出來”
此話一出，相柳神情猛地一僵，喉嚨瞬間哽住，說不出來話，兩人就這樣對視了良久，相柳強撐著表麵的淡定，卻忍不住轉頭看向了一側，問道：“在你心裡，孩子父親是個怎樣的人？”
小夭沉默了一會兒，似是在認真思考，然後緩緩道：“他父親……長的很好看，但是有點凶，脾氣很大，經常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跟誰都不客氣，誰都不服誰都不怕，連我都得讓著他，他喜歡喝我調的酒，喜歡我給他做東西吃，還有就是……他很重情重義，是個值得人敬仰的人”
小夭說這些的時候，目光始終落在相柳臉上，相柳聽到後麵，徹底忍不住轉過頭，淚水蓄滿了眼底，然而他看不到，背後的小夭也同樣眼含淚水的看著他，兩人就這樣一起沉默了良久，直到相柳終於壓下了翻湧的情緒，轉頭看回小夭時，卻見小夭將頭埋進了膝蓋裡。
其實是小夭看到相柳回頭的一瞬間，不願自己的眼淚暴露在相柳麵前，於是趕緊低下頭，用袖子蹭掉了眼淚，但又怕相柳看出來她哭了，於是就保持著埋頭得動作不敢起身。
相柳忍不住伸出手，朝小夭的頭頂摸去，但就在即將觸碰到時，又生生的克製住，然後握拳收回了手，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小夭逐漸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相柳才顫抖的呼出一口氣，任由心底的情緒在臉上流露出來。
相柳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小夭幾分，歪頭看向她露出的半張睡顏，小夭眼角還掛著幾分未乾的淚痕，相柳再次抬起手，輕輕的撫上小夭的發絲，嘴角含起笑，眼底卻含著淚。
寂靜的夜既漫長又短暫，小夭醒來時，相柳早已不在，想起昨夜的一切，小夭眼底逐漸流露出幾分落寞，然後下床把屋子裡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最後看了一眼離戎老伯的牌位，離開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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