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巢號返航的航程，比來時沉重百倍。艙內無人言語，隻有儀器運轉的低鳴與呼吸聲交錯。舷窗外流光飛逝，卻驅不散眾人心頭的陰霾。
碧落界的發現，像一把冰冷的錐子，刺穿了他們對抗灰界的所有常規認知。敵人不再是單純的毀滅者，而是披著“秩序”外衣的、更加陰險的“改造者”。它們的目標不再是殺死細胞，而是篡改dna——篡改一個世界、一個文明的底層“存在偏好”。
陳末閉目凝神，意識深處卻波瀾萬丈。智庫正在全力整合碧落界帶回的所有數據，重新構建灰界威脅模型。新的模型顯示，“灰界侵蝕”至少存在三種可觀測模式：
模式一：常規吞噬。即“影噬者”及已發現的大部分汙染點所代表的，直接以“混亂”與“虛無”覆蓋、吞噬現有秩序。簡單粗暴，易於識彆和對抗。是灰界最基礎的消耗與擴張方式。
模式二：概念寄生。如西海龍王敖星塵身上的“寂滅源痕”，或更早遭遇的“概念汙染”。以特定的負麵概念如絕望、腐朽、終結）為種子，寄生在生命體、法寶、甚至地脈節點上，緩慢扭曲其本質。隱蔽性更強，針對性明確。
模式三：秩序模仿與重構——即“靜謐神機”模式。這是新確認的、威脅等級最高的模式。它不再否定“秩序”，而是嘗試理解、解構、並最終“重構”出一種符合灰界底層邏輯的、排除了“混亂可能性”與“真實衝突”的“偽秩序”。碧落界就是其初步“作品”。這種模式一旦成熟擴散，其危害將是根本性的——它會讓世界在“美好”的表象下，悄然死去，失去所有進化的動力與掙紮的尊嚴。更可怕的是，它似乎能夠利用、甚至“馴化”部分伏羲文明的底層技術。
“三種模式可能同時存在，互相配合。”葉輕塵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她已通過遠程連接了解了情況，“常規吞噬製造恐慌與混亂，消耗我方力量；概念寄生精準打擊關鍵節點或個體；而秩序重構……則在更深層、更廣域的範圍，悄然改寫文明的‘土壤’。最終，它們要的或許不是一個被毀滅的廢墟，而是一個被徹底‘改造’、‘淨化’後，完全納入其掌控的、‘有序’的牧場。”
“而且它們有技術支撐。”林小刀握緊了拳頭，指節發白，“那個‘靜謐神機’殘骸，還有碧落天池祭壇上的混合符文……它們在學習和利用伏羲文明的知識！平頭哥、萬莽山下的信標網絡……我們腳下的基地，我們研究的遺產，都可能不知不覺成為它們‘學習’和‘利用’的素材庫！”
金雪莉臉色蒼白地補充：“追溯信號顯示，碧落界的改造‘藍圖’和部分能量模板，源頭直指我們洪荒內部的‘靜謐之種’。它們就像分散的‘接收器’和‘發射塔’，接收來自更深層可能是‘靜謐神機’）的指令和藍圖，再因地製宜地對所在區域進行滲透和改造嘗試。而萬莽山下的信標網絡……可能是一個更古老、更底層的‘信號中繼與放大係統’，甚至可能是伏羲文明自己留下的、與灰界某種‘原始狀態’相關的……某種我們尚未理解的‘接口’。”
這個推測讓所有人背脊發涼。他們一直以為自己在研究、利用上古遺產對抗外敵，卻可能無意中坐在了一個連通敵我、性質不明的“古老交換機”上。
“平頭哥是關鍵。”陳末睜開眼，眸中星光沉凝，“它能‘聽’到那個網絡的聲音，甚至能對其施加影響。它啃食伏羲碑文，或許不是破壞，而是……在‘讀取’甚至‘修改’某些預設協議。我們必須立刻、徹底地搞清楚它的狀態和意圖。”
“還有太玄，”蘇允禾擔憂道，“他在昏迷中提到了‘回響’，提到了星樞的‘引’。他在上古信息流裡，可能接觸到了關於星樞更深層、甚至危險一麵的記載。我們必須儘快讓他安全醒來，或者至少能進行有限溝通。”
陳末點頭：“返回後，優先級調整。第一，對平頭哥進行最高規格的隔離與深度解析，嘗試建立安全可控的溝通。第二，全力協助太玄穩定意識，提取關鍵情報。第三，基於新模型，重新評估所有‘靜謐之種’及古老節點的威脅，製定預防‘秩序重構’擴散的預案。第四，聯合天庭及其他盟友，共享‘靜謐神機’情報，在更大範圍篩查類似碧落界的‘被改造世界’。”
雲巢號穿透洪荒界膜，返回萬莽山上空時，基地的常規掃描一切正常。秩序場的清輝穩定覆蓋，防禦係統運轉如常。但陳末敏銳地感覺到，那層清輝之下，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極其微弱的“滯澀感”，仿佛清水中混入了一滴看不見的油。
“報告，基地內部未發現異常入侵跡象。”地麵控製塔傳來通訊。
陳末沒有放鬆警惕：“加強所有區域的能量波動與空間結構監控，尤其是地下晶洞區及九個隱秘信標點附近。啟動‘深層因果擾動掃描’，篩查一切非正常的、微弱的‘信息熵減’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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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雲巢號降落，眾人剛踏出艙門，還沒來得及前往各自崗位，刺耳的警報聲驟然響起！不是敵襲警報，而是……“內部能量脈絡紊亂警報”！
“報告！萬莽山主能源管線第三樞紐，出現不明原因的靈力壓驟降！備用管線自動切換中！”
“報告！地脈穩定法陣‘坎位’節點出現異常能量淤積，正在衝擊陣法結構！”
“報告！核心計算陣列‘朱雀七組’出現大規模數據靜默，疑似受到超低頻信息流乾擾！”
亂象並非來自外部攻擊，而是來自基地賴以運轉的“內部係統”！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同時撥亂了多處精密儀器的弦。
“是那個信標網絡！”林小刀瞬間反應過來，“它在被‘激活’！或者……在被‘反向乾擾’！”
幾乎同時，負責監控平頭哥晶化殘軀）的技術小組發來緊急通訊，聲音帶著驚恐：“聖師！平頭哥……它……它的晶化軀體現在在發光！不是能量光，是一種……一種仿佛由純粹‘信息’構成的幽藍色流光！而且它周圍的隔離力場正在被一種未知頻率的波動滲透！它爪子裡的振金碎片……溫度在急劇升高，內部結構出現高頻震蕩！”
“立刻對平頭哥實施最高強度‘信息靜滯力場’封鎖！切斷其與外界一切可能的能量與信息交換通道！”陳末一邊下令，一邊化作流光衝向平頭哥所在的隔離區，“允禾、小刀、雪莉，隨我來！輕塵，你坐鎮指揮中樞，穩住基地內部係統，排查乾擾源，優先保障生命維持與核心防禦！”
當陳末趕到時，隔離艙內已是光影紊亂。平頭哥的晶化身軀如同一個劣質的霓虹燈，幽藍色的信息流光在它體內不規則地竄動、閃爍，尤其是頭部和緊攥振金碎片的爪子部位，光芒最為熾烈。它那空洞的眼眶裡，幽藍光點瘋狂跳動，仿佛在讀取或發送著海量數據。
特製的“信息靜滯力場”發生器已經啟動，銀白色的力場波紋試圖籠罩晶化獾軀。然而，那幽藍流光似乎對這類力場有某種奇特的“抗性”或“適應性”，力場的效果被大幅削弱，隻能勉強延緩流光竄動的速度，卻無法徹底隔絕。
振金碎片已經變得通紅，發出低沉的嗡鳴，其內部原子級彆的結構正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信息衝擊。
“它在……強行‘廣播’！或者在被‘灌注’！”金雪莉看著探測儀上近乎爆表的信息流密度讀數，聲音發顫，“信息流的內容無法直接解析，但結構特征……與碧落界天池祭壇白玉碑的殘留信息，有32的重合度！另外68……是更加混亂、古老、充滿‘饑餓’與‘指令’意味的未知編碼！”
“它在接收‘靜謐神機’的信號？還是在下達指令給地下的信標網絡？”林小刀試圖連接基地地脈監控數據，“地下九個信標點的能量反應正在同步提升！【裂隙α】的空間曲率波動加劇！它們……它們正在試圖形成一個連貫的‘場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