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9月,坦伯夫省。波德戈爾村的田野異常詭異。
戰時共產主義的鐵蹄踏碎了每一寸土地,征糧隊如同嗅到腐肉的禿鷲,在枯黃與焦黑的田野間盤旋。空氣裡彌漫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氣息,混雜著腐爛麥稈、牲畜糞便,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鐵鏽與陳血混合的腥氣——那是饑餓與死亡熬煮出的湯羹。
前白軍獸醫斯捷潘·安德裡耶維奇蹲在自家歪斜的農舍門檻上,枯瘦的手指撚著幾粒麥子。麥粒飽滿得不正常,泛著一種病態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暗紅光澤,像凝固的血珠。他身後,老母牛“斑點”焦躁地用蹄子刨著夯實的泥地,喉嚨裡滾出低沉、嗚咽般的哞叫,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遠處田野的方向,瞳孔深處映著一片詭異的紅。
“又來了,老姑娘?”斯捷潘的聲音沙啞,帶著長久沉默後的滯澀。他攤開手掌,那幾粒血色麥子在掌心微微搏動,仿佛有微弱的心跳。他湊近鼻尖,一股極淡的、類似鐵鏽與奶腥混合的怪味鑽入鼻腔。就在這時,一陣微弱卻清晰的啼哭聲,如同初生嬰兒的嗚咽,竟從掌心的麥粒縫隙裡幽幽鑽出,細若遊絲,卻又刺得他耳膜生疼。
斯捷潘猛地攥緊拳頭,麥粒的硬殼刺入掌心,那啼哭聲戛然而止。他抬起頭,望向村外那片被夕陽染成一片病態橘紅的田野。血色的麥浪在晚風中無聲翻湧,每一片麥穗都沉甸甸地垂著,像無數顆死不瞑目的眼珠。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竄起,順著脊椎爬升,幾乎要凍結他的骨髓。這土地病了,病得厲害,病得超出了草藥與獸醫能理解的範疇。他想起戰場上那些被毒氣熏得發黑、腫脹變形的麵孔,一種比炮火更令人窒息的恐懼攫住了他。
村口傳來一陣粗暴的喧嘩和車輪碾過碎石的刺耳聲響,像一把生鏽的鈍刀刮過所有人的神經。征糧隊來了。五輛蒙著厚厚灰塵的軍用卡車停在村公所前,車鬥裡堆滿了麻袋,散發出濃烈刺鼻的化學藥劑氣味。為首的是德羅茲多夫指揮官。他身材高大,穿著筆挺的卡其布軍裝,肩章在夕陽下反射著冷硬的光。他走下車,靴子踏在泥地上發出沉重的“噗噗”聲,每一步都像踩在村民繃緊的心弦上。他環視著死寂的村莊,目光掃過那些緊閉的、糊著破布的窗戶,嘴角掛著一絲居高臨下、混合著厭倦與施虐快感的冷笑。
“集合!所有能喘氣的,到村公所前空地!”他的聲音洪亮,帶著金屬般的刮擦感,瞬間撕裂了黃昏的寂靜。幾個士兵粗暴地踢開幾戶人家的木門,像驅趕牲口一樣將村民從低矮的屋子裡趕出來。男女老少,衣衫襤褸,臉上刻著長久饑餓留下的深溝,眼神渾濁,像一群被逼到絕境的、無聲的獸。
德羅茲多夫站在臨時搭起的木箱上,身影被夕陽拉得又細又長,投在瑟瑟發抖的人群身上,如同一個巨大的、猙獰的十字架。他手中舉著一紙公文,紙頁在風中嘩嘩作響。
“公民們!”他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根據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及人民委員會關於糧食專政的緊急法令,以及坦伯夫省革命軍事委員會第17號指令,波德戈爾村必須完成本季餘糧征集份額!任何藏匿、抵製、阻撓蘇維埃糧食政策的行為,都將被視為對無產階級革命的反叛,將受到革命法庭最嚴厲的審判!”
人群裡一片死寂,隻有風卷起塵土的嗚咽。鐵匠遺孀瑪爾法·葉戈羅娃站在人群邊緣,三個瘦小的女兒緊緊依偎在她襤褸的裙裾後。她丈夫伊萬,那個有著山熊般臂膀和爽朗笑聲的男人,三個月前就因為“藏匿一袋發黴的燕麥”被德羅茲多夫親手槍斃在村口的老橡樹下。瑪爾法垂著眼,盯著自己開裂的腳趾,仿佛要把腳下的塵土盯穿。她感到一陣熟悉的、令人作嘔的眩暈,耳邊似乎又響起了丈夫倒下時胸腔裡那聲沉悶的、拖長的歎息。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讓她勉強維持著站立。
“看!”一個農婦突然指著遠處田野,聲音因恐懼而變調,“麥子……麥子在哭!”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田野。夕陽的餘暉下,那片血色的麥浪詭異地起伏著,一陣陣細弱卻連綿不絕的嬰兒啼哭聲,真的從麥田深處飄蕩過來,乘著晚風,清晰地鑽進每個人的耳朵。那哭聲純淨,卻又帶著一種非人的、令人心膽俱裂的哀傷,仿佛大地深處埋葬了無數夭折的嬰孩,此刻正被這殘酷的黃昏喚醒。
德羅茲多夫臉上的冷笑瞬間凍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但隨即被更凶狠的暴戾取代。“反革命謠言!資產階級的妖術!”他猛地拔出腰間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指向那片哭泣的麥田,“這是富農和白匪餘孽製造的恐怖氣氛!妄圖動搖蘇維埃政權!”
“開槍!給我打掉這些妖麥!”他厲聲下令。
槍聲驟然撕裂空氣,子彈呼嘯著射向麥田。血色的麥穗在彈雨中劇烈搖晃、折斷,暗紅的汁液飛濺出來,像真正的血。然而,那啼哭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在槍聲的間隙裡變得更加淒厲、更加密集,仿佛無數個嬰兒的哭嚎疊加在一起,形成一股無形的、令人頭皮炸裂的聲浪,衝擊著每個人的耳膜和神經。幾個膽小的婦人當場癱軟在地,發出歇斯底裡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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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你們這些瘋子!”斯捷潘不知從哪裡衝了出來,枯瘦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他踉蹌著撲到德羅茲多夫麵前,擋在槍口和麥田之間,聲音嘶啞地喊道,“是土地在哭!是它在流血!你們聽不見嗎?!”
德羅茲多夫眼中凶光一閃,槍口猛地調轉,狠狠砸在斯捷潘的額角。骨頭碎裂的悶響令人牙酸。斯捷潘悶哼一聲,眼前發黑,踉蹌著摔倒在地,溫熱的血順著他的眉骨蜿蜒流下,糊住了他的左眼。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卻被兩個士兵粗暴地按住肩膀,死死壓在冰冷的泥地上。
“把這個散布反革命謠言的白軍餘孽給我關起來!”德羅茲多夫抹了一把濺到臉上的血點,聲音因憤怒和某種更深的恐懼而微微發顫,“明天……明天我們就用無產階級的科學,徹底淨化這塊被妖魔玷汙的土地!”
當夜,斯捷潘被關在村公所那間散發著黴味和尿臊氣的雜物間裡。額角的傷口火辣辣地疼,血痂糊住了睫毛。窗外,那詭異的嬰兒啼哭聲並未因槍擊而消失,反而在死寂的深夜裡顯得更加清晰、更加執拗,像冰冷的針,一下下紮進他疲憊不堪的神經。他蜷縮在黴爛的稻草堆上,聽著那哭聲,恍惚間又回到了三年前烏克蘭的雪原,炮火撕裂天空,毒氣彈爆炸後升起的黃綠色煙霧中,戰友們扭曲的身體在雪地裡抽搐,發出類似嬰兒瀕死般的、意義不明的嗬嗬聲……那聲音,與此刻窗外的啼哭詭異地重疊了。
第二天清晨,天色陰沉得如同浸透了臟水的破布。五輛卡車停在村公所前,車鬥裡不再是麻袋,而是幾隻笨重的、塗著刺眼黃黑條紋的金屬罐子。罐體連接著粗大的橡膠管,管口裝著猙獰的噴嘴。士兵們穿著厚重的、帶著玻璃麵罩的防護服,笨拙地操作著。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濃烈的、帶著甜膩花香的刺鼻氣味——紫羅蘭味的死亡。
德羅茲多夫站在卡車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死水般的灰白。他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眼窩深陷,嘴唇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他抬起手,聲音嘶啞,帶著一種非人的、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準備……淨化。”
閥門被緩緩旋開。嗤——嗤——刺耳的泄壓聲響起。濃稠的、帶著夢幻般紫羅蘭香氣的黃綠色霧氣,從噴嘴裡洶湧而出,迅速彌漫開來,沉甸甸地籠罩了村公所前的空地,又貪婪地向村舍和田野流淌。那甜膩的香氣之下,是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毀滅的氣息。
空地上還滯留著幾個被驅趕出來、負責搬運的村民。霧氣觸碰到他們裸露的皮膚,瞬間,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撕裂了清晨的寂靜!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起泡、潰爛,眼睛在眼眶裡融化成渾濁的液體,身體劇烈地抽搐、扭曲,像被無形的火焰焚燒的稻草人。他們甚至來不及跑出五步,就撲倒在泥濘裡,身體在毒霧中迅速腫脹、變形,散發出皮肉燒焦的惡臭。那紫羅蘭的甜香,徹底被死亡的腥膻覆蓋。
關在雜物間的斯捷潘,從門縫裡目睹了這地獄般的一幕。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嘔吐感堵在喉嚨口。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拳頭,鐵鏽味在口中彌漫,才沒讓自己叫出聲。透過彌漫的毒霧,他看見德羅茲多夫站在霧氣邊緣,防護麵罩下的臉孔模糊不清,但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在霧氣的映襯下,竟閃爍著一種非人的、幽藍的、如同冰層下寒潭般的詭異光芒!那光芒冰冷、貪婪,帶著一種吞噬一切的饑餓。
毒霧持續噴射了整整一個上午。當閥門關閉,黃綠色的瘴氣在帶著寒意的秋風中緩緩消散,村公所前空地已變成一片修羅場。十幾具腫脹發黑、流淌著黃綠色膿液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伏在泥濘裡,蒼蠅嗡嗡地聚集。空氣裡紫羅蘭的甜香尚未散儘,混雜著濃得化不開的屍臭,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地獄特有的氣息。
更可怕的變化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悄然蔓延。田野裡,那些被毒霧浸染過的血色麥穗並未枯萎,反而以一種妖異的速度瘋長,麥粒大如榛子,紅得發黑,沉甸甸地壓彎了麥稈。每當夜幕降臨,田野裡便不再隻是嬰兒的啼哭,而是混雜了無數種聲音:男人粗重的喘息、女人絕望的嗚咽、孩童臨死前的抽噎、骨骼被碾碎的哢吧聲……它們彙成一片低沉的、無休止的背景噪音,如同大地在痛苦地呻吟。
波德戈爾村開始出現“藍人”。起初是村東頭那個沉默寡言的老鞋匠伊裡亞。他整日坐在自家門檻上,眼神空洞地望著毒霧彌漫過的方向,皮膚漸漸透出一種淡淡的、如同淤青般的青藍色。他不再說話,隻是機械地重複著釘鞋的動作,錘子敲在鐵砧上,發出空洞的“咚、咚”聲,節奏詭異地與田野裡傳來的背景噪音應和著。接著是村西頭的寡婦阿加菲婭。她開始在深夜遊蕩,赤著腳,裙裾沾滿泥漿,嘴裡哼唱著一支誰也沒聽過的、調子古怪的搖籃曲,聲音飄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的臉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藍光,嘴角咧開一個僵硬的、絕非人類能做出的詭異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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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爾法·葉戈羅娃的三個女兒,成了這詭異變化最先、也最清晰的映照。大女兒卡佳,十歲,原本乖巧懂事,如今整日抱著一個破舊的布娃娃,坐在爐灶邊,用一種平板、毫無起伏的語調,一遍遍重複著:“伊萬·葉戈羅夫……臨死前說……麵包……給孩子們……”——那是她父親被槍決前,對德羅茲多夫喊出的最後一句話。二女兒麗莎,八歲,開始用灰燼在冰冷的土牆上畫滿扭曲的人形,那些人形沒有眼睛,隻有大張的、無聲呐喊的嘴。最小的女兒索尼婭,才五歲,夜裡常常從噩夢中驚醒,小手指著窗外濃得化不開的夜色,用稚嫩卻冰冷的聲音說:“媽媽,德羅茲多夫叔叔在霧裡……跳舞。他的眼睛……是藍色的火。”
瑪爾法的心在滴血。她用儘所有方法:在門框上掛上艾草和大蒜,用聖水擦拭女兒們的額頭,低聲祈禱……但一切徒勞。女兒們眼中的天真正被一種深不見底的、非人的茫然取代。她感到一種冰冷的絕望,像藤蔓一樣纏繞住她的心臟,越收越緊。她想起了斯捷潘,那個被關在村公所的前白軍獸醫。他懂草藥,懂牲畜的奇異行為,或許……他也懂這片被詛咒的土地正在發生什麼?
趁著一個濃霧彌漫的深夜,瑪爾法裹著破舊的頭巾,像一道影子般悄無聲息地溜到村公所後牆。雜物間的木柵欄門虛掩著——士兵們大概覺得這個額角帶傷、奄奄一息的老獸醫構不成威脅。她閃身進去,借著從破窗透入的微弱月光,看到了蜷縮在稻草堆上的斯捷潘。他臉色灰敗,額角的傷口結著黑痂,但那雙眼睛在黑暗中卻亮得驚人,正死死盯著窗外彌漫的藍霧。
“斯捷潘·安德裡耶維奇……”瑪爾法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哭腔,“救救我的孩子們……她們……她們不對勁!”
斯捷潘緩緩轉過頭,月光下,他的眼神複雜,混雜著痛苦、恐懼,還有一絲殘存的、不肯熄滅的探究光芒。“瑪爾法……是你?”他艱難地撐起身體,聲音沙啞,“我看到了……昨天……德羅茲多夫……他的眼睛……是藍的。像冰,像……墳墓裡的磷火。”
他掙紮著站起來,踉蹌到窗邊,指著外麵。濃稠的、帶著幽藍光澤的霧氣正無聲地彌漫在村莊上空,像一層活著的、流動的裹屍布。霧氣中,隱約可見幾個僵硬的身影在緩慢移動,正是那些“藍人”。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被毒氣殺死、隨意丟棄在空地上的屍體,竟在藍霧的籠罩下,皮膚上的潰爛在緩慢愈合,青黑色的血管在皮下如活物般蠕動,腫脹的身體正被一種詭異的藍光所浸透。
“不是病,瑪爾法,”斯捷潘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真相後的絕望顫抖,“是……怨念。土地記住了。伊萬的血,老鞋匠的絕望,阿加菲婭的恐懼……還有那些被毒氣燒死的人,他們的恨,他們的不甘,他們的痛苦……全被這毒氣和血浸透的土地吸了進去!這藍霧……是死人的魂,是地裡的毒,是活人的怕……攪在一起,成了精!它要找替身,要找活人填它的空!”
他猛地抓住瑪爾法冰冷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德羅茲多夫!他站在毒霧最濃的地方!他……他不是人了!他是門!是讓這藍霧鑽進活人身體裡的……門!”
就在這時,村公所方向傳來沉重而規律的腳步聲,皮靴踏在泥地上的“噗噗”聲,異常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腳步聲停在雜物間門外。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被緩緩推開。
門外站著的,正是德羅茲多夫。
月光勾勒出他高大的輪廓,穿著筆挺的軍裝,但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流動的、薄紗般的幽藍光暈裡。他的臉在陰影中看不真切,唯有那雙眼睛——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裡,兩簇幽藍的火焰無聲地燃燒著,冰冷,貪婪,毫無屬於人類的溫度。那目光掃過斯捷潘和瑪爾法,帶著一種非人的審視,像在打量兩件即將腐朽的物品。
“安德裡耶維奇同誌,”德羅茲多夫開口了,聲音依舊洪亮,卻像生鏽的齒輪在摩擦,每一個音節都帶著一種空洞的回響,仿佛不是從喉嚨裡,而是從地底深處傳來,“還有……葉戈羅娃同誌。深夜密謀,意圖何為?是在策劃……反革命暴動嗎?”
他向前踏了一步,幽藍的光暈隨著他的移動而蕩漾。雜物間裡溫度驟降,那股紫羅蘭混合著屍臭的怪味瞬間濃烈起來。斯捷潘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額角的傷口突突地跳著疼。瑪爾法更是渾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凍住了,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沒讓恐懼的尖叫衝口而出。她看見德羅茲多夫軍裝下擺,沾著幾片暗紅色的、如同血痂般的泥塊,正隨著他的步伐,詭異地蠕動著。
“指揮官同誌……”斯捷潘強迫自己迎上那雙幽藍的眼睛,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土地在流血。它流的血,是人的血。它要討債了。你……你擋不住。”
德羅茲多夫臉上的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那層幽藍的光暈劇烈地波動起來,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內激烈地撕扯。他抬起手,那隻手在月光下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布滿青色血管的詭異狀態,指甲又長又彎,泛著金屬般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