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仿佛要吐儘胸中的鬱氣。
他沒有立刻去接步話機,而是呆呆地望著黑虎山的方向,那連綿的山巒在夕陽下投下巨大的陰影,像一隻擇人而噬的猛虎。
通訊兵舉著步話機的話筒,手都在微微顫抖,不知道該怎麼辦。
山田信雄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鐘,才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轉過身,動作僵硬地接過了話筒。
“摩西摩西……”他的聲音乾澀沙啞,幾乎不成調。
“山田君嗎?”步話機裡傳來一個威嚴而帶著些許不耐煩的聲音,正是第三師團師團山下奉文中將。
因為之前的信號乾擾和戰鬥混亂,他一直沒能聯係上山田信雄,此刻語氣中明顯帶著一絲火氣。
“你那邊情況怎麼樣了?黑虎山的土匪肅清了嗎?我可是在等著你的捷報,準備為你請功呢!”
師團長的聲音透過電流,清晰地傳到山田信雄的耳朵裡,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他的心上。
請功?捷報?
山田信雄的臉上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慘笑。
他張了張嘴,想要彙報情況,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山田君?你在聽嗎?!”山下奉文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明顯的不悅,“為什麼不回話?!難道出了什麼意外嗎?”
山田信雄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握著話筒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他能想象到,電話那頭,師團長閣下那張陰沉得能滴出水的臉。
“師……師團長閣下……”他終於艱難地開口,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卑職……卑職無能……”
“納尼?!”山下奉文的聲音瞬間變得冰冷,“無能?什麼意思?!說清楚!”
“我……我們……”山田信雄閉上眼睛,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遭遇了……朱那軍主力的伏擊……部隊……部隊損失慘重……卑職……指揮失誤……請求……請求師團長閣下……責罰……”
步話機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山田信雄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以及周圍士兵們壓抑的呼吸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師團長閣下的雷霆之怒。
過了好幾秒鐘,山下奉文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平靜得可怕:“損失慘重?有多慘重?你的人呢?現在在哪裡?”
山田信雄的嘴唇哆嗦著,報出了一連串觸目驚心的數字,以及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
每說一個字,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步話機那頭,再次陷入了沉默。這一次的沉默,比剛才更加漫長,更加壓抑。
山田信雄甚至覺得,他能透過電流,感受到師團長那即將爆發的、毀天滅地的怒火。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山下奉文並沒有立刻咆哮,而是用一種極度壓抑、仿佛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說道:“山田信雄……你……你真是……‘乾得漂亮’啊!”
這句反話,比任何咆哮和怒罵,都讓山田信雄感到刺骨的寒冷。
“立刻收攏部隊!原地待命!我會派人去接應你們!”山下奉文的聲音依舊冰冷,“至於你的問題……等回到師團部,我再跟你‘好好算賬’!”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