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生沒有參與他們的討論,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觀察街道兩旁的布防上。
腳盆軍和偽軍的巡邏隊明顯增多了,三五成群,端著槍,麵無表情地走過。
一些關鍵的路口甚至架起了臨時的沙包工事,雖然看不到機槍,但那黑洞洞的射擊孔也足夠讓人心頭發寒。
越靠近廣場,人流越是擁擠。
敲敲打打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那是臨時搭建的木頭高台發出的聲響。
空氣中似乎還飄散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之前這裡發生過什麼。
“找個高點的地方,彆往前湊了。”林楚生拉住了還想往前擠的王老根。
廣場上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一片,中間被日偽軍隔出了一大片空地
空地中央就是那個新搭起來的、足有半人高的木台。
台子周圍站滿了荷槍實彈的日軍士兵,刺刀在晨光下閃著寒光。
秦峰眼尖,很快就發現廣場旁邊有一家二層樓的茶館
此刻二樓臨街的窗戶邊已經坐了不少人,顯然都是來看熱鬨的。“去那家茶館看看?”他用眼神詢問林楚生。
林楚生點了點頭。茶館這種地方,人多嘴雜,反而不容易引起注意。
三人好不容易擠到茶館門口,王老根掏出幾枚銅板,塞給門口攔人的茶館夥計
那夥計立刻眉開眼笑,點頭哈腰地把他們引上了二樓。
二樓果然是個好位置,臨窗的幾張桌子雖然都被占了,但他們還是在靠後一點的地方找到了一張空桌。
叫了一壺最便宜的粗茶,三人便裝作喝茶閒聊的樣子,目光卻都投向了窗外的廣場。
時間一點點過去,廣場上的人越聚越多,幾乎水泄不通。
日偽軍拉起了更嚴密的警戒線,開始驅趕過於靠近的人群。
大約九點鐘左右,一陣軍靴踏地的整齊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隊日軍押著十幾個五花大綁、形容狼狽的人走上了高台。
“來了來了!”茶館裡有人低呼。
林楚生凝神看去,那些被押上台的人,個個鼻青臉腫,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沾滿了泥土和血跡。
為首的是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雖然被兩個鬼子死死按住,眼神裡卻還帶著一股不服和茫然。
“這就是報紙上說的那個‘悍匪黑虎’?”王老根湊近窗口,眯著眼睛看了半天,撇了撇嘴
“看著…也不怎麼像啊?倒像個山裡的土炮。”
林楚生心裡也是一陣無語。這倒黴蛋,就是那個叫李貴的綹子頭吧?山田信雄還真是抓了個“壯丁”來頂缸。
就在這時,廣場入口處又是一陣騷動。一隊日本軍官簇擁著一個身材不高、穿著筆挺少佐軍服、留著仁丹胡的軍官走了過來。
那軍官昂首挺胸,皮靴擦得鋥亮,正是山田信雄。他徑直走上高台旁邊臨時搭建的主席台,在正中的位置坐下。
主席台上還坐著幾個穿著偽軍軍服和便服的人,看起來像是本地維持會的漢奸頭目。
山田信雄站起身,走到台前,清了清嗓子,拿起一個鐵皮喇叭,開始嘰裡呱啦地用日語演講。
聲音通過喇叭傳遍了整個廣場,雖然大部分人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但從他那抑揚頓挫、慷慨激昂的語調和不時揮舞的手勢來看,無非是在吹噓“皇軍”的“赫赫戰功”,痛斥“匪徒”的“罪大惡極”。
廣場上的百姓們大多麻木地聽著,有些人臉上露出恐懼,有些人則低著頭,不敢去看台上的情景。
茶館裡的人們也安靜下來,隻有山田信雄那蹩腳的日語在空氣中回蕩。
秦峰的目光沒有停留在山田信雄身上,他習慣性地掃視著主席台上的每一個人。
偽軍軍官,維持會會長,幾個本地的士紳漢奸……他的目光掠過一個穿著嶄新黃呢子偽軍軍服、領章上綴著兩顆星少校)的軍官時,猛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