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炮聲,密集、沉悶,充滿了血與火的味道,完全不像是一場即將結束的戰鬥。
“不對勁。”周至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而沙啞
“炮聲不是在減弱,反而在增強。
老王哥的性子你我知道,他不是拖泥帶水的人。
能讓他打到現在,多半是遇到硬茬了。”
李懷謙臉上的得意收斂了幾分。他不是傻子,隻是性子直,愛咋呼。
周至一提醒,他也品出了不對味的地方。
王老根是林楚生身邊最老的人,打起仗來沉穩得像塊石頭,一口唾沫一個釘,從不打沒把握的仗。
現在這種局麵,確實反常。
就在這時,一個通訊參謀拿著一封剛譯好的電報,快步走了進來。
“司令,政委!一縱電!秦島已經於今晨六時許,被秦峰司令全部光複!”
“謔!老秦可以啊!”李懷手一拍大腿,搶過電報就看了起來。
電報上的文字不多,但內容卻讓李懷謙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看得眼皮直跳。
聲東擊西,佯攻側渡,海軍重炮,鑿心戰術……最後,是那駭人聽聞的“無差彆火力覆蓋”。
“我操!”李懷謙看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秦峰這個瘋子!他娘的連自己的指揮部都敢炸!夠狠!老子喜歡!”
他嘴上罵著,眼裡卻全是敬佩和後怕。
這種拿自己當誘餌,連帶著敵人一口吞下的狠厲決絕,他自問也做得到。
他把電報遞給周至,又狠狠地唾了一口:“那個叫方振國的狗東西,我就知道他不是好鳥!
當初在黑虎山的時候,就他娘的油頭滑腦,沒想到現在成了氣候
專門在背後捅自己人刀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走吧。”周至忽然站起身,將擦拭好的步槍背回身上
“彆在這喝茶了。林總的計劃,是讓我們拿下津州後,立刻向葫島方向靠攏,形成鉗形攻勢。
老王哥那邊情況不明,我們早到一刻,他就少一分危險。”
周至的話,像一盆冷水,澆熄了李懷謙心裡的那點小得意。
他“噌”地一下也站了起來,臉上的嬉笑神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戰將的沉凝和銳利。
“對!你說的對!”他抓起掛在牆上的武裝帶,麻利地扣好
“不能讓老哥哥一個人在那啃硬骨頭!傳我命令!
第三縱隊,除了留下一個團維持津州城防,其餘部隊,即刻集合!
所有車輛加滿油,所有戰士帶足三天乾糧和彈藥!目標,葫島!”
“第四縱隊,同步行動。”周至補充了一句,便率先向門外走去。
“哎,你等等我!”李懷謙幾步跟了上去,湊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
“我說悶葫蘆,咱們比比,看誰的部隊先到葫島城下?”
周至的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隻是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無聊。”
說完,便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了走廊的儘頭。
“嘿!你個悶葫……”李懷謙笑罵了一句,也加快了腳步。
片刻之後,剛剛安靜下來的津州城外,再次響起了汽車引擎的轟鳴和戰士們集合的號子聲。
兩條鋼鐵組成的洪流,如同兩條巨大的手臂,開始沿著鐵路線,向著炮聲隆隆的東方,急速延伸而去。
他們要去給他們的老哥哥幫忙。
他們不知道,他們即將麵對的,不是一塊硬骨頭,而是一頭被徹底激怒了的,張開了血盆大口的鋼鐵巨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