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一隻蒼蠅:“執行命令。”
“是!”
命令被迅速傳達下去。葫島城外,國府軍那沉寂了片刻的陣地上,再次騷動起來。
如同被捅了的馬蜂窩,黑壓壓的士兵從各自的工事裡湧出
在軍官們的嗬斥和督戰隊黑洞洞的槍口下,彙聚成一股股龐大的、令人窒息的黑色浪潮。
坦克的轟鳴聲,炮彈的尖嘯聲,軍官的嘶吼聲,士兵們麻木的腳步聲,彙成了一曲死亡的交響樂。
衛立庭信誓旦旦的大手,終於揮下。
“狗日的,又來了!”
五師三團一營一連的陣地上,連長張大彪往手心裡啐了口唾沫
用力搓了搓,然後抓起身邊那挺滾燙的捷克式輕機槍。
他半邊臉都被硝煙熏得漆黑,隻剩下一雙眼睛,亮得像雪地裡的狼。
他的陣地,是整個二縱防線最突出的一塊,像一顆釘子,死死地楔在敵人的攻擊路線上。
從早上到現在,他這個隻有一百二十七人的連隊,已經打退了敵人七次衝鋒。
“連長,咱們彈藥不多了。”
指導員趙文秀貓著腰從交通壕的另一頭跑了過來,他是個戴眼鏡的知識分子
一張白淨的臉此刻又是泥又是汗,顯得有些滑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尤其是機槍子彈和手榴彈,再來兩輪,咱們就得拚刺刀了。”
“拚刺刀就拚刺刀!”張大彪眼皮都沒抬,熟練地給機槍換上一個新的彈匣
“老子當年在黑虎山,拿著大刀片子都敢跟小鬼子乾,還怕這幫穿著草鞋的‘中央軍’?
告訴弟兄們,把子彈省著點用,給老子瞄準了再打!把敵人放到三十米再開火!”
“三十米?”趙文秀吃了一驚,“那太近了,萬一……”
“沒有萬一!”張大彪瞪了他一眼,“咱們的陣地是挖得深,可也架不住他們這麼拿炮彈當土豆一樣往裡扔。
讓他們離近了,他們的炮火就得往後延伸,不然連他們自己都得炸。這是拿命換喘氣的機會,懂嗎?”
趙文秀沉默了。他看著張大彪那張粗糙卻寫滿堅毅的臉,點了點頭,轉身去傳達命令。
張大彪重新把目光投向前方。黑色的浪潮已經越來越近,甚至能看清敵人那一張張因為恐懼和麻木而扭曲的臉。
他深吸一口氣,那股混雜著泥土、血腥和硝煙的味道,是他這十幾年軍旅生涯中最熟悉的味道。
“一排長!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哦不,迫擊炮呢?給老子瞄準他們後麵那個拿王八盒子指指點點的軍官,乾掉他!”
“二排長,你那邊的重機槍啞火了?人死了就換一個上!機槍不能停!”
“三排,準備好手榴彈!聽我命令!”
張大彪的吼聲在嘈雜的戰場上清晰地回蕩著,像一根定海神針,穩住了陣地上每一個戰士慌亂的心。
敵人近了,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
他們甚至能聽到對麵督戰隊軍官的嘶吼:“不許退!誰敢後退一步,就地槍決!”
三十米!
“打!”
張大彪扣動了扳機。g42機槍噴出憤怒的火舌,子彈像一道無形的鐮刀,瞬間就將衝在最前麵的國府士兵掃倒了一大片。
“開火!”
一時間,整條戰壕裡,步槍、衝鋒槍、輕重機槍同時怒吼。密集的火網兜頭蓋臉地罩向了潮水般湧來的敵人。
衝在最前麵的國府士兵就像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成片成片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