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抬起了手,整個行軍隊形瞬間停了下來。
“一點鐘方向,兩公裡外,山坡上的那個廢棄碉堡。”他淡淡地說了一句。
身邊的警衛員舉起望遠鏡看了半天,才勉強分辨出那個幾乎與山石融為一體的黑點。
周至沒有再多說,他甚至沒有依托,就那麼坐在顛簸的吉普車上,穩穩地舉起了槍。
“砰!”
一聲並不響亮的槍聲,在巨大的行軍噪音中幾乎微不可聞。
兩公裡外,那個碉堡的觀察口裡,一頂正在晃動的鋼盔,猛地向後一仰,消失不見。
“繼續前進。”周至拉動槍栓,將滾燙的彈殼退出,語氣平靜得仿佛隻是碾死了一隻螞蟻。
四縱的戰士們,對此也早已見怪不怪。在他們眼裡,自己的司令,就是一個能於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的神。
西路。
王老根的二縱,行軍的氣氛則顯得有些壓抑。
葫島的血戰,給這支部隊留下了太深刻的烙印。即使補充了大量的新兵和裝備,那股子悲壯和肅殺之氣,依然縈繞在隊伍裡。
張大彪,如今已經是名副其實的三團一營營長。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衝在最前麵,而是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在他的營隊中來回巡視。
他身上穿著嶄新的棉軍裝,腰間挎著一支繳獲的柯爾特手槍,
看上去威風凜凜,但眉宇間,卻多了一份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凝重。
他那個由炊事兵和警衛員組成的“元老警衛班”,此刻正緊緊跟在他身邊。
老王頭扛著一支半自動步槍,走得氣喘籲籲,嘴裡還不停地念叨:“當官了就是不一樣,都有馬騎了……想當初,他還搶我的菜刀呢……”
張大彪聽到了,回頭瞪了他一眼:“老王頭,你再胡咧咧,等打下陽沈,老子讓你一個人負責全營的慶功宴,一口肉都不給你留!”
老王頭嘿嘿一笑,不說話了。隊伍裡響起一陣壓抑的笑聲,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張大彪看著手下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年輕臉龐,心裡沉甸甸的。
他知道,林總司令交給二縱的任務,看似是打援,實則是最難啃的骨頭。
他們要麵對的,將是陽沈守軍最瘋狂的反撲。
他絕不能再讓一連的悲劇,在自己的營裡重演。
而在他們幾十公裡外的山區裡,阿麗亞的第五縱隊,則徹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中。
他們沒有走大路,甚至連小路都很少走。
整支部隊化整為零,以營連為單位,像一群真正的獵人,在向導的帶領下,穿行在崎嶇的山地和茂密的森林裡。
他們悄無聲息,如同鬼魅,沿著一條熊戰輝地圖上根本不存在的路線,
向著陽沈的側後方,那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區域,悄悄地迂回。
陽沈,“剿總”司令部。
寬大的作戰室裡,暖氣燒得讓人有些發悶,但熊戰輝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背著手,站在那副巨大的東北全境地圖前,整個人像一尊即將開裂的石像。
地圖上,代表著他麾下六十萬大軍的藍色標記,密密麻麻地堆在陽沈和春長兩座孤城周圍。
而在南麵,十幾股粗大的紅色箭頭,已經越過了遼河,像一隻張開的血盆大口,毫不掩飾地朝著他的心臟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