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南濟城,早已不是阿麗亞偵察時那般模樣。
它像一個巨大的、病態的腫瘤,在短短幾天內瘋狂地膨脹起來。
從遼西、從錦州、從各個戰場上潰敗下來的國府部隊,如同退潮時被衝上海灘的魚蝦,
成建製、成散兵地湧入這座黃河南岸的最後屏障。
原本七萬人的守軍,如今已經暴增到了近三十萬。
城市裡,一片混亂。街道上擠滿了垂頭喪氣的士兵,裝甲車和卡車堵塞了交通,
軍官的嗬斥聲、士兵的咒罵聲、傷兵的呻吟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曲末日悲歌。
南濟最高綏靖公署,作戰會議室。
這裡的氣氛,比外麵的寒風還要凝重。
新上任的戰區總司令孫亮元,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牌將領,正焦頭爛額地看著地圖。
他的麵前,站著兩個剛剛從秦島死裡逃生,又被空運到此委以重任的“將才”。
林仙生和方振國。
林仙生換上了一身整潔的軍服,麵容清臒,眼神平靜得如同一口深井。
秦島的慘敗,似乎並沒有擊垮他,反而讓他身上多了一種洗儘鉛華的沉靜與鋒利。
他被孫亮元破格提拔,直接指揮新編的兩個軍,負責整個黃河南岸的核心防區。
而他旁邊的方振國,則又是另一番光景。
這家夥也官升一級,從師長提拔成了軍長,手底下管著三個師。
不用再受林仙生的節製,讓他那張在秦島丟儘的臉,似乎又找回了幾分光彩。
他斜眼看著林仙生,眼神裡毫不掩飾地寫滿了鄙夷和不屑。
在他看來,林仙生就是個紙上談兵的白癡、斷送了整個三十一軍的喪家之犬。
自己能從秦島殺出一條血路,那才叫真本事。
“諸位,”孫亮元清了清嗓子,聲音嘶啞,“共軍主力已然南下,兵鋒直指我南濟。
此城,是我們在黃河以北的最後一個立足點,也是黨國數十萬大軍唯一的生路。
此戰,許勝不許敗!”
一番場麵話說完,他看向林仙生:“仙生,你的防區是重中之重,壓力最大,有什麼想法?”
林仙生上前一步,拿起指揮棒,在地圖上黃河南岸一段狹長的區域畫了個圈。
“司令,共軍兵鋒正盛,士氣高昂,其炮火尤其猛烈,不宜與之在城外進行大規模決戰。”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條理清晰,“卑職建議,收縮兵力,依托黃河天險與城防工事,
層層設防,節節抵抗,以空間換時間,將共軍拖入巷戰的泥潭。
他們的重炮優勢在城內將大打折扣,屆時,我們再以兵力優勢,將其分割、圍殲。”
這是一套相當穩健且毒辣的戰術,也是眼下最可行的方案。在場的不少將領都暗自點頭。
“哼,我看是烏龜戰術!”一聲不和諧的冷哼響起,方振國站了出來,一臉的倨傲,
“林軍長,你是不是在秦島被共軍的炮火嚇破了膽?
還沒開打,就想著鑽進城裡當縮頭烏龜了?
我們手裡有三十萬大軍,三十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們淹死!怕他個球?”
他轉向孫亮元,慷慨激昂地說道:“司令!末將請戰!請把我的軍部署在城外,
與共軍決一死戰!讓他們看看,我們黨國軍人不是孬種!定要打出我們的威風,一雪前恥!”
這番話說得“豪氣乾雲”,一些少壯派軍官聽得熱血沸騰,紛紛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