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沒有說話,隻是拿起桌上的軍用水壺,給陳石倒了一杯熱水。
他了解自己這個老部下,這小子就是頭強牛,越是難啃的骨頭,他越是興奮。
阿麗亞則安靜地觀察著這個新來的縱隊司令。
他身上有股和王老根、李懷謙相似的,生猛而粗糲的草莽氣,
但眼神深處,卻透著一種冷靜的算計。這人,不簡單。
陳石端起搪瓷缸子,一口氣喝乾了熱水,像是喝酒一樣發出一聲痛快的哈氣聲。
他沒有再糾結於敵人兵力的強大,而是伸出那根粗壯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
他的手指沒有停留在敵人標注得密密麻麻的防區上,反而像是在尋找著什麼空白。
“老首長,阿麗亞師長,”陳石的手指,最終停在了南濟城西側,
一大片用淡藍色波浪線標記的區域,“這裡,這片爛泥塘子,叫什麼名堂?”
那片區域,在地圖上幾乎是一片空白,隻標注了幾個字:“大野澤遺泛區”。
周至看了一眼:“一片幾百裡寬的沼澤地,蘆葦蕩連著爛泥潭,大部隊根本無法通行。
以前黃河改道留下的爛攤子,當地人叫它‘渾水甸’,意思是活人進去了,就彆想出來。”
“渾水甸?”陳石的眼睛反而更亮了,“閻王爺管得了彆人,還能管得了咱們解放軍?
他林仙生是個戰術大師,孫亮元是個老狐狸,他們肯定把所有的心思,
都放在了咱們會從哪裡渡河,怎麼正麵強攻上。可他們會不會想到,咱們不走河,走溝?”
阿麗亞的眼神一動,她明白了陳石的意思。
陳石的手指,在地圖上狠狠一戳,正中那片沼澤的中心。
“我的想法很簡單,甚至有點混賬。”他看著周至和阿麗亞,語氣卻無比認真,
“他們不是在黃河南岸擺開了鐵桶陣嗎?
那咱們就不從他家大門口進,咱們從他家後院的茅房裡鑽進去!”
周至和阿麗亞的目光,都落在了陳石那根粗壯的手指上。
那根手指,像一根釘子,死死地釘在了地圖上那片名為“大野澤”的死亡沼澤。
指揮部裡安靜得可怕,隻有馬燈的火苗“畢剝”作響。
這個計劃,已經不能用大膽來形容,這簡直就是瘋子的狂想。
讓數萬人的大部隊,徒步穿越幾百裡寬的沼不可測的沼澤地,軍事史上聞所未聞。
“這……”阿麗亞的眉頭緊鎖,她是大興安嶺的獵人,深知大自然的威力。
在那種地方,一個不慎,一支軍隊就會被無聲無息地吞噬,連個水花都冒不出來。
“這片‘渾水甸’,地形複雜,水文情況不明,裡麵有什麼毒蟲猛獸,
有沒有流沙瘴氣,我們一概不知。讓大部隊進去,風險太大了。”
“風險大,收益才大嘛!”陳石一屁股坐下,身下的椅子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在黝黑的皮膚映襯下顯得格外白的牙齒,
“他孫亮元和林仙生,都是科班出身的高材生,腦子裡裝的都是兵棋推演,是堡壘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