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唯一看穿了一野意圖,卻被他死死按住,甚至差點當成替罪羊的林仙生。
悔恨、羞恥、恐懼……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孫亮元這位方麵軍總司令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多麼愚蠢,多麼致命的錯誤。
他親手推開了唯一能救他的人,然後一頭紮進了敵人為他精心準備的陷阱裡。
現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那根被他自己折斷了的救命稻草。
他顫抖著手,拿起了那部通往東線林仙生指揮部的紅色專線電話。這一次,他的手指,仿佛有千斤重。
白馬山前線,臨時指揮所。
林仙生正站在一處高地上,用望遠鏡觀察著戰況。
他的王牌第十四軍,已經成功地在五縱的防線上撕開了一個十公裡寬的口子,
並且正在不惜代價地向縱深發展,試圖徹底甩開這支難纏的部隊。
可阿麗亞的五縱,就像一群打不死的瘋狗。
他們不再固守陣地,而是化整為零,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從四麵八方進行襲擾。
冷槍,地雷,短促的突襲,打了就跑。雖然無法阻擋大軍的前進,
卻像無數把小刀子,不停地在他這頭巨獸身上割肉放血,遲滯著他前進的速度。
“司令,是南濟公署,孫總司令的電話。”一個通訊參謀跑了過來,表情古怪。
林仙生放下望遠鏡,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這個蠢貨,又想乾什麼?難道是發現自己擅自突圍,要來興師問罪了?
他接過電話,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情緒:“我是林仙生。”
電話那頭,出乎意料地沒有傳來咆哮和怒罵,而是一陣長長的,充滿了疲憊和頹然的歎息。
“仙生啊……”
僅僅是這兩個字,就讓林仙生愣住了。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和藹、親切,甚至帶著一絲懇求的稱呼,和他幾個小時前聽到的那個“林仙生你這個蠢貨”,簡直判若兩人。
“……總司令。”林仙生沉默了片刻,還是用標準的稱謂回答。
“仙生,我錯了。”孫亮元的聲音,沙啞而乾澀,充滿了無儘的悔意,
“是我有眼無珠,錯信了小人,才致有今日之敗。
我不求你原諒,我隻問你,我們……我們這二十萬弟兄,還有沒有活路?”
林仙生握著電話,目光再次投向東方。
他能想象出電話那頭,孫亮元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他沒有絲毫的幸災樂禍,心中反而升起一股悲涼。
黨國的天下,就是斷送在這樣一群無能而又剛愎自用的蠢貨手裡。
“有。”林仙生隻說了一個字。
“在哪裡?!”孫亮元的聲音瞬間提高,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
“向東,去東青島。”林仙生言簡意賅,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放棄南濟,全軍向東轉進。
趁共軍一野被我們吸引在西線,從海上撤退,為黨國保留最後的元氣。”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孫亮元在做最後的掙紮。
放棄南濟,就等於承認了黃河決戰的徹底失敗,他這個總司令,罪責難逃。可不放棄,就是全軍覆沒,死路一條。
最終,求生的本能戰勝了一切。
“好……”孫亮亮的聲音裡,帶著一種認命般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