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延伸,怒吼了整整三十分鐘的北岸炮兵陣地,終於迎來了片刻的喘息。
炮手們光著膀子,渾身被汗水和硝煙浸透,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他們大口喘著粗氣,貪婪地呼吸著那混雜著硫磺和泥土氣息的空氣。
炮管被燒得通紅,在淩晨的黑暗中,散發著不祥的暗紅色光芒,仿佛一頭頭剛剛飽餐過後的凶獸,正在打著飽嗝。
他們的動作,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一個拐角,一顆探路的手榴彈先扔過去。
一聲爆炸後,兩名戰士立刻閃身而出,對著裡麵就是一通掃射,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一個隱藏的射擊口裡,伸出一支黑洞洞的槍口。
還沒等開火,側麵一名戰士已經發現了它。
他沒有開槍,而是從腰間摸出了一把工兵鏟,算好距離,猛地擲了出去。
“噗!”
工兵鏟旋轉著飛出,精準地砍在了那名機槍手的脖子上。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那槍口便無力地垂了下去。
不到十分鐘,這段長達兩百米的戰壕,就被七連徹底肅清。
戰壕裡,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十具國民黨士兵的屍體,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硝煙和血腥味。
一個年輕的戰士,靠在戰壕壁上,大口地喘著氣,他看著滿地的狼藉,
忍不住罵了一句:“他娘的,這幫孫子,還真不禁打。”
趙鐵膽一腳踹在一個還沒死透的國民黨軍官身上,從他手裡奪過一把嶄新的勃朗寧手槍,彆在自己腰間。
他走到戰壕邊緣,從懷裡掏出一麵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有些褪色的紅旗。
他找到一根被炸斷的步槍,將紅旗綁在槍管上,然後用儘全身力氣,將它插進了戰壕邊鬆軟的泥土裡。
那麵小小的紅旗,在帶著硝煙味的江風中,迎風招展。
雖然它很小,很不起眼,但它卻像一顆釘子,死死地釘在了長江南岸的土地上。
緊接著,第二麵,第三麵,第十麵,第一百麵……
更多的紅旗,在長達數百裡的江岸線上,被一一插起。
長江天塹,破了!
金陵,城防司令部。
巨大的水晶吊燈在劇烈的震動中,發出“叮叮當當”的哀鳴,
細碎的水晶渣子和灰塵,像下雪一樣,從天花板上簌簌落下。
林仙生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參謀,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
他一把抹掉臉上的灰塵,露出的,是一張比死人還要難看的臉。
他引以為傲的德式軍官服,此刻沾滿了灰塵,顯得狼狽不堪。
“報告!江防一號、三號、五號陣地失聯!”
“報告!西線告急!共軍的四縱已經突破了白鷺洲防線,正在向市區突進!”
“報告!蕪湖方向,我軍防線被敵軍兩個縱隊攔腰斬斷!守軍已經潰散!”
“報告!司令!共軍……共軍的船,靠岸了!到處都是他們的旗子!”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報告,像一把把燒紅的刀子,狠狠地捅進林仙生的耳朵裡。
他的身體晃了晃,扶住旁邊那張巨大的作戰地圖桌,才勉強沒有倒下。
地圖上,代表著他苦心經營的長江防線的藍色標記,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