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率先開始用手,用工兵鏟,瘋狂地刨著堵在洞口的泥土。
“給老子挖!讓美國佬看看,咱們不是地老鼠,是下山虎!”
當第一縷夾雜著硝煙味的陽光,從扒開的洞口照進來時,李和尚看到了外麵的世界。
或者說,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世界了。
原本的小山包,像是被一個巨人狠狠地啃了一口,山頭被削平了,
到處都是深不見底的彈坑,焦黑的泥土翻卷著,還在冒著青煙。
他們精心構築的明壕、交通溝,已經完全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
而在山腳下,十幾輛謝爾曼坦克排成一列,像一群醜陋的鋼鐵甲蟲,履帶碾過焦土,發出“嘎吱嘎吱”的刺耳聲響。
坦克的後麵,是密密麻麻的白頭鷹步兵,他們端著槍,彎著腰,
臉上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輕鬆和戲謔,正一步步地向這個“已經死亡”的高地走來。
“狗日的,還真以為咱們都上天了。”老鬼從另一個幾乎被炸塌的貓耳洞裡鑽了出來,
吐掉嘴裡的泥,眼神陰冷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他半邊身子都是泥,鋼盔上還頂著一塊石頭,看起來狼狽不堪,1加蘭德步槍,卻擦得鋥亮。
陸陸續續的,一個個灰頭土臉的戰士,從那些被炮火掩埋的洞口、彈坑裡鑽了出來。
三十多個弟兄,現在能站起來的,隻剩下不到二十個。
有幾個洞口被炸塌得太厲害,裡麵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和尚的心在滴血,但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他知道,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機槍!把那挺寶貝疙瘩給老子架起來!”他對著不遠處一個彈坑吼道。
兩名戰士手忙腳亂地從一個用帆布蓋著的坑裡,拖出一挺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g42式機槍。
這是他們排裡唯一的自動火器,平時寶貝得跟親爹一樣,剛才炮擊時,寧可自己淋土,也得把它護好。
“小豆子!你跟二牛,去左邊那個最大的彈坑,把炸藥包準備好!等坦克靠近了,給老子炸他娘的!”
“其他人,分散隱蔽!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開槍!把他們放近了打!”
李和尚迅速下達著命令,聲音壓得很低,卻異常清晰。
戰士們立刻行動起來,像一群經驗豐富的獵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那些翻卷的焦土和彈坑之中。
整個高地,再次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仿佛剛才冒出來的人影,都隻是幻覺。
帶隊的美國中尉約翰,心情很不錯。
剛才那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的炮火準備,堪稱完美。
他腳下的這片土地,已經被徹底翻耕了一遍,他甚至懷疑連一隻耗子都活不下來。
現在,他的任務,就是上去插上一麵星條旗,然後等著記功。
“都打起精神來!注意腳下!”他輕鬆地對部下們喊道,“也許還有幾個沒死透的黃皮猴子,彆讓他們咬到你們的屁股!”
士兵們發出一陣哄笑,氣氛更加輕鬆了。
他們離山頂越來越近,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一切都安靜得可怕。
約翰中尉甚至已經能看到山頂那塊被炸斷的岩石,他臉上的笑容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