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一路小跑,回到了153.7高地。
高地不大,光禿禿的,唯一的優點就是背靠著山勢,反斜麵坡度很大,
正好能實踐那本小冊子上的戰術。
戰士們正乾得熱火朝天,鎬頭刨在凍土上,發出“當當”的脆響,濺起一串串火星。
“都停一下!排長班長,到我這兒來開會!”王曉吼了一嗓子。
很快,幾個灰頭土臉的漢子,從各個洞口貓著腰鑽了出來,圍在了王曉身邊。
“剛接到營部命令,”王曉開門見山,“在這,守兩天。”
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隻剩下遠處傳來的風聲。
一個獨眼龍排長,名叫陳黑娃,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兩天?好事兒啊!
這幫白頭鷹王八蛋,正好來了給咱們送罐頭和卡賓槍!”
“就是!連長,你就說怎麼打吧!這幾天光挖土,手都癢了!”一個性子急的班長跟著嚷嚷。
戰士們的反應,沒有畏懼,反而帶著一股子躍躍欲試的興奮。這讓王曉心裡一熱,但隨即又是一沉。
“都彆吵吵了。”他壓了壓手,“都說說,這仗,該怎麼打?”
陳黑娃第一個開口:“這還用說?按林總那小冊子上畫的來唄!
敵人炮擊,咱們就鑽洞。炮擊一停,咱們就出來,居高臨下,打他狗日的!”
“不行!”二排長立刻反駁,“咱們這個山頭太小,展不開。
敵人坦克一上來,幾炮就能把咱們山頭給犁平了。人都出來,不就成了活靶子?”
“那你說怎麼辦?縮在洞裡當王八?”
“我的意思是,得把人散開!不能都擠在一個地方。這幾個火力點,得輪著來!”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吵成了一鍋粥。
每個人都有一套自己的打法,都是從槍林彈雨裡總結出來的經驗,誰也說服不了誰。
王曉一直沒說話,默默地聽著。
等他們吵得差不多了,他才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在凍土上畫了一個簡單的示意圖。
“都聽我說。”
他一開口,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咱們連,滿編一百三十二人。敵人一個衝鋒,少說一個營,外加坦克和重炮。
硬拚,咱們拚不過。所以,隻能用一個法子。”
他用石頭在圖上點了點,“敵人炮擊,甚至丟燃燒彈的時候,所有人,都給我在洞裡待著,不準露頭。
等炮火一停,陣地上必須要有槍聲,要讓敵人以為我們還有很多人在抵抗。”
“我的安排是,三人一組。我喊開始,第一組的三個人,從洞裡出去,
到預定位置,給我狠狠地打!什麼時候,陣地上聽不到他們三個人的槍聲了……”
王曉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那眼神讓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第二組的三個人,就頂上去。以此類推。”
剛剛還嘈雜無比的坑道口,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都明白這話裡的意思。
“聽不到槍聲了”,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那一組三個人,已經全部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