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再發動大規模的人海衝鋒,而是以營、連為單位,利用夜色和黎明,
從各個方向,對“尖刀”支隊構築的環形防線,發動不知疲倦的、小規模的滲透和襲擾。
戰鬥變成了無休無止的“打地鼠”遊戲。
“三點鐘方向!一排毛子摸上來了!”
“機槍組!壓製住那邊的火力點!”
“王八蛋!誰還有手榴彈?給老子往那邊的溝裡扔兩顆!”
陣地上,槍聲、爆炸聲、咒罵聲,幾乎二十四小時沒有停歇過。
戰士們極度疲憊,眼圈深陷,嘴唇乾裂,很多人都是靠著牆角,
抱著槍,打個十幾分鐘的盹,然後被新一輪的槍聲驚醒,繼續投入戰鬥。
王虎的嗓子已經完全啞了,隻能靠手勢和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來指揮。
他的新衝鋒槍槍管換了兩次,繳獲來的蘇聯香煙抽完了,現在嘴裡叼著一根不知從哪兒撿來的枯草根。
“班副,喝口水。”李二牛遞過來一個水壺。他那張原本還有些稚氣的臉,
在短短兩天內,被硝煙和疲憊雕刻得棱角分明,眼神裡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狠厲。
王虎接過水壺,仰頭灌了一大口。冰冷的雪水順著喉嚨流下去,讓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
“他娘的,這幫毛子,是鐵打的嗎?”李二牛靠在工事上,一邊用匕首清理著指甲縫裡的泥和血,一邊嘟囔道,“打死一波,又來一波,沒完沒了了。”
“他們人多,耗得起。”王虎看著陣地前沿那些新舊交替的屍體,聲音沙啞,“咱們耗不起。省著點子彈。”
陣地前的蘇軍屍體已經沒人去清理了。
天寒地凍,屍體很快就僵硬,反而成了一道道天然的障礙物。
有時候,蘇軍的進攻,甚至要踩著自己人的屍體才能爬上陣地。
這已經不是戰爭,而是一場純粹的意誌力消耗。
第三天拂曉,當蘇軍再一次發動試探性進攻時,王虎敏銳地發現,
他們的火力,明顯減弱了,衝鋒的勢頭,也遠不如前兩天那麼堅決。
“小子們,加把勁!”王虎用嘶啞的聲音吼道,“毛子快挺不住了!給老子把他們打回去!”
戰士們爆發出最後的力氣,將所剩不多的彈藥,傾瀉到敵人頭上。
這一次,蘇軍的衝鋒隻持續了不到半個小時,便草草收場。
他們丟下幾十具屍體,狼狽地退了回去。
雪原上,陷入了久違的、長久的沉寂。
“班副……他們……不打了?”李二牛不敢相信地問。
王虎沒有回答,他隻是死死地盯著望遠鏡,觀察著遠處蘇軍的營地。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蘇軍的營地裡,開始出現了一些騷動的跡象。
不再是集結準備進攻,而是……收拾行裝。一列列火車,開始緩緩地向西開動。
他們要撤了。
這個認知,讓王虎緊繃了幾天的神經,猛地一鬆。
他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陣地上,所有的戰士,都看到了這一幕。
沒有人歡呼,沒有人呐喊。
他們隻是靜靜地看著,看著那片曾經給他們帶來巨大壓力的“星河”,
一點點地熄滅,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線。
很多人,就那麼靠著工事,抱著槍,流下了眼淚。
那是勝利的淚水,也是幸存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