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姎生怕謝老太想不開，辦妥出院手續，左手提著幾網兜工會代表來探望她送的禮品，右手攙扶著老太太，往家走。
“奶奶，人死不能複生，我們反而要活得更好，爺爺和我爸媽，還有小叔小嬸才會在九泉下安心。等弟弟接回來以後，我白天要上班，還得勞煩您看顧他，您可要保重好身體。”
謝老太一聽有道理，三兩下抹掉眼淚，拍了拍孫女的手：“你說得對，奶奶要振作起來！什麼克夫克子，那都是封建迷信！奶奶不認這個罪！奶奶一定要守著你們姐弟倆，親眼看著你們姐弟倆長大成材、結婚生子，奶奶才安心……”
祖孫倆到家時正好趕上中午下班時間，離單位近的為了省開銷，中午一般都回家自己做飯吃。
大雜院裡此刻比較熱鬨。
有的蹲在水龍頭前洗菜，有的在搭出來的窩棚廚房炒菜，也有的已經吃上飯了——捧著飯碗邊吃邊和鄰居嘮著嗑。
看到謝家祖孫從東南角門進來，不禁都“喲”了一聲：
“姎姎出院啦？人沒事了吧？”
“讓廠裡多給你批幾天假，回家好好養兩天。”
“這麼多好東西？廠領導送的慰問品吧？”
好多雙眼睛隨著這句話齊刷刷地看向謝姎手裡的網兜。
謝姎含笑點了點頭：“我好多了，謝謝大家關心。”
“對對對，醫生批準姎姎出院，就說明好多了。不耽誤你們做飯吃，我們進屋了啊。”
謝老太趕著回家給孫女收拾行李。
東江縣距離京市兩千多公裡，火車要坐四五天，到站也不是馬上就到農場，聽說還得再倒三趟車，接到小孫子沒準還要耽擱個一兩天出發，一去一回怎麼也要十來天。
所以換洗衣物要帶兩套，路上吃的乾糧、喝的水要帶足……再給小孫子帶點奶粉。
還有路上哭鬨怎麼辦？謝老太又把孫女小時候玩的撥浪鼓找了出來。
想到這兒她又想罵小兒子了。
媳婦懷孕這麼大的事，就不能發個電報或寫封信報個喜？
可能是想親自回來報喜，隻是不幸人沒了，搞得家裡都不知道小兒媳懷孕了。
這事兒整的……
整理出一個比較大的包袱後，謝老太左思右想不放心：
“姎姎，要不奶奶去找個熟人陪你一塊兒去吧。你翠芬嬸子人不錯，最近火柴廠也不忙，我看她好幾天沒接到糊火柴盒的活了，就是不知道她家裡能不能脫開身……實在不行，我去問問小郭有沒有空……”
小郭就是郭寡婦的女兒郭麗華。
她小時候跟著當過兵的父親學過幾年軍體拳，打起來虎虎生威的，有她陪同，謝老太安心不少。
但小郭在報社工作，經常加班到深夜，所以不確定有沒有空。
“奶奶，不用人陪，我一個人可以。”
“可路上好幾天，你一個人……”
“我往返都買臥鋪票，臥鋪車廂管得嚴，安全性比較好，奶奶不用擔心。”
謝老太沒坐過臥鋪，聽孫女這麼說便信以為真。
“那你跟奶奶來。”
她牽著謝姎走進臥室，從炕琴櫃裡拿出一個餅乾盒，盒子裡躺著幾串鑰匙。
她取了其中一串隻有兩把的小鑰匙，打開了櫃門內的小抽屜，從抽屜裡取出一個小布包。
“你爸媽的撫恤金，奶奶都給你存起來了。這些是賣崗位的錢，存折和錢你都收好。要是你小嬸嬸家那邊……你看著多給點也成。總歸是咱家連累了人家。”
謝姎接過存折看了眼，六千元整。
現金也有一千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