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姎到的時候,老太太已經坐在屋簷下褪雞毛了。
“奶奶,不是說好我回來殺的嗎?你又搶我的活乾!”
“哈哈!”謝奶奶樂嗬地笑著道,“誰殺不都一樣?我閒著也閒著。”
“這是心疼你呢!”康大媽羨慕地說。
要說他們前後幾個大雜院,上了年紀的不少,但像謝老太過得這麼舒心的,還真找不出幾個。
以前還說謝家就剩老的小的,以後日子肯定很艱難,如今瞅瞅,誰家都沒謝家過得滋潤舒坦!
房子越住越大、工資越賺越多,關鍵孫女嫁了人也離得不遠,三天兩頭帶著男人、孩子回來看謝老太,真是羨慕不來啊!
謝姎和康大媽稍微聊了幾句,就去了廚房。
先把小米粥燉上,一會兒給鄭苗苗帶一壺去。
就算她吃過了,也可以當水喝。
謝奶奶聽她說鄭苗苗生了,忙道:“那是要給她送點吃的去,上回你生產,你苗姨可沒少給你弄鯽魚、豬蹄。”
“我記著呢,但剛生完頭兩天還不能吃這些。”謝姎說道,“明兒個下班我去菜站看看,買對豬蹄回來,後天燉了給她送去。”
老太太點點頭:“我明兒一早去胡同口看看賣雞的那個攤位還在不在,在的話再買兩隻,這回不放它們出來了,就關雞籠裡,隔幾天燉一隻給苗苗催奶。”
謝姎就給老太太塞了五十塊。
“給我錢乾什麼!這些年,你和小顧動不動塞錢給我,我都花不完,退休金都沒機會用了。”
孫女、孫女婿孝順著呢,隔三岔五給她塞錢,她一個老太婆,平日裡買點菜哪用得著這麼多錢。
謝姎笑著道:“那您就可勁花,不用替我們節省。我倆工資都高,養活咱們一家老小綽綽有餘。”
謝奶奶樂了:“你這孩子!哪有吹自己工資高的。這話奶奶麵前說說就算了,千萬彆往外說知道嗎?”
自從幾年前被小偷光顧了一次,老太太就時刻謹記“財不露富”這個道理。
隔壁幾間正房耳房買了也好,對外就說錢都花在買房、裝潢上了,手頭就剩每個月那點退休金,以免遭人惦記。
最終還是沒能拗過孫女,收了錢放進專門存錢的餅乾盒:“那我攢著,回頭等熙熙結婚了,給他包個大紅包。”
“……”
老太太想得可真遠啊!
……
事實上,時光流逝真如白駒過隙,十幾年也不過彈指一揮間。
老太太笑吟吟地表示要給曾孫攢結婚紅包的畫麵清晰地仿佛昨日剛發生,如今卻要送彆她老人家了。
在謝磊大學剛畢業、顧熙還在上大二這年,老太太溘然長逝,享年85。
彼時,謝姎已是改製後的機械廠廠長,手握70股權,出口產值占全廠生產總值一半以上。廠區一擴再擴,最後搬到了京郊第一工業園區,成了行內的龍頭老大。
顧禹安調到公安部以後,反而不怎麼需要值夜班、出外勤了,家裡明明雇了阿姨,他依然喜歡親自去菜場,買謝姎喜歡吃的江鮮、海鮮,回家照著菜譜摸索最美味的烹調方式。
他們的家,也從單元樓的三居室,換到高層住宅的開闊大四居,直到孩子們都考上大學、無需再考慮學區房這一因素,兩口子收回了出租的廂房倒座、搬回了改造一新的顧家老宅。
大雜院那邊的房子用來掙租金,等將來拆遷了也算是一筆留給孩子們的遺產。
鄭苗苗直到退休都在婦聯工作,從宣傳乾事一直乾到婦聯主席,吃的瓜足夠她把壽命續到這具身體能承受的最長壽期——76歲。
彌留之際,她握著兩鬢華發的謝姎,說著一些旁人聽不懂的話:
“姐,我很知足了……”
“真的!這條命對我來說就是白撿的,還一撿撿了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