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狐與白狐依舊在一旁閒談,低聲追溯著某個遙遠輪回裡與逸妍相關的片段。
歐陽曦始終沉默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目光投向房門的方向,像是在等待什麼。
方才戰鬥的動靜不小,他不確定城主是否會派人前來查看——甚至隱隱希望,來的是城主本人。
然而時間一點點流逝,樓下始終寂靜無聲。
黑狐正說到一半,視線無意間掠過窗外那懸吊的暗紅身影,話鋒忽地一轉:“歐陽曦,要我說……你其實不必做到這種地步。”
“它很危險。”歐陽曦沒有回頭,聲音平靜,“血獄當年就是受它‘蠱惑’,殘害了無數玩家。如今它雖被削弱,一旦成長起來,必會釀成大禍。”
黑狐輕輕甩了甩尾巴,不置可否。
白狐卻停下回憶,抬眼望向窗外那片血色天空下微微搖晃的輪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房間裡再度陷入沉默,隻有窗外滲入的風,帶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
意識在昏沉中浮沉,像一片羽毛漂在濃稠的夜裡。
逸妍又一次睜開眼。
素白的天花板安靜地懸在上方。
窗外的天空那道奇異的蔚藍色,像在暗紅畫布上撕開的口子,漏下的光恰好照亮精神世界裡這座空曠的小鎮。
她抬起手,遮住眼睛。
好累。
某種更深處的東西塌陷了——像天幕沉沉壓下,喉嚨被無形的手扼緊,每一次呼吸都扯著胸腔發痛。
如果剛才沒有透支精神力……是不是就能替饕餮報仇了?
這個念頭剛浮起,另一道聲音又沉沉落下:可歐陽曦救過你。不止一次。
她放下手,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內心被撕扯成兩半。
一邊是饕餮懸在窗外殘破的身影,暗紅天光裡輕輕搖晃;另一邊是歐陽曦沉默側坐的輪廓,銀發在昏暗中泛著冷調的光。
“救命恩人”殺死了“同伴”。
這兩個詞撞在一起,撞得她思維一片狼藉。
該恨嗎?該謝嗎?該舉起審判的金光,還是該垂下顫抖的手?
她不知道。
光從窗外那道蔚藍的裂縫裡斜斜切進來,將房間分成明暗兩半。她就躺在這條光與影的交界線上,一動不動。
「……來……」
「抬起你絕望沉重的腳步……」
「到海邊來……」
那道熟悉聲音又一次從四麵八方湧來,不響,卻像細密的針,紮進逸妍的耳膜。
“海邊……”她喃喃重複。
那片曾經漆黑如墨的海,早已被巨大的黑洞吞噬。
如今那聲音再度召喚,究竟想將她引向何處?
僅僅是片刻的猶豫,那低語便又一次纏繞上來,比之前更清晰,更迫近:
「快來……到海邊來……」
逸妍緩緩掀開被子,赤足踩上冰冷的地板。
推開房門,破碎的瓷磚硌著腳心,她卻沒有停頓,一步一步,朝著「海邊」的方向走去。
剛踏上濕冷的礁石,逸妍的腳步便頓住了。
那黑洞……比上次所見時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