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進門,蒸點心的熱氣便混著茶香撲麵而來。
跑堂的夥計肩搭白毛巾,手提大銅壺,在密集的茶桌間靈活穿梭。二樓臨窗的卡座,陸青陽點了壺陳年普洱。
跑堂的推著點心車過來,車上層層疊疊擺著小蒸籠。
他選了幾樣:蝦餃晶瑩剔透,薄如蟬翼的皮子裡透出粉紅的蝦仁;燒賣頂著蟹籽,豉汁蒸鳳爪色澤紅亮,軟糯脫骨。
還有一碟酥皮蛋撻,剛出爐的。
跑堂的又推來一車甜點。
他要了碗薑撞奶,嫩白的奶凍在青花瓷碗裡顫巍巍的,用勺子輕碰,表麵微微晃動,卻不破裂。
薑汁的辛辣與牛奶的醇厚在舌尖交融,甜而不膩。
窗外,老城的騎樓下人來人往。
小販推著車叫賣缽仔糕,濃鬱的米香飄進茶樓。
這讓他想起北京的驢打滾,同樣是米製品,風味卻如此不同。
他許久沒有來,這裡的一切管理得當,也不用他費什麼心。
他招手又要了份雙皮奶。
跑堂的端上來時特意說明:“這是用水牛奶做的,最是香滑。”
果然,表層奶皮皺皺的,入口卻異常綿密,奶香濃鬱得化不開。
他拈起一塊馬拉糕,金黃的糕體蓬鬆柔軟,蜜糖的甜香在口中漫開。
這是按他特意尋來的老方子做的,比彆家的更綿密些。
一吃口感,陸青陽卻皺了皺眉頭,叫住夥計,“這甜味太多了,倒是顯得有些奇怪,以後少放點糖。”
夥計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但還是恭敬地應了聲。
很快,他又端來幾道招牌菜:一碟豉油雞,油亮亮的雞皮泛著琥珀光澤;一碟白灼蝦,蝦身彎成優美的弧度;還有一碟清蒸鱸魚,魚身上鋪著細細的薑絲蔥絲。
陸青陽執起筷子,先嘗了塊豉油雞。
雞肉嫩滑,醬香濃鬱,但他隻吃了一塊便放下筷子,對著侍立一旁的夥計輕聲道:“火候稍過,雞肉的汁水鎖得不夠。”
接著他夾起一隻白灼蝦,剝殼後蘸了蘸特製的醬汁,細細品味後說:“蝦是新鮮的,但蘸料裡薑茸磨得不夠細,影響了口感。”
最後他的筷子伸向清蒸鱸魚。
魚眼凸出,說明火候恰好,但他隻夾了一小塊魚腹肉,在湯汁裡輕輕一蘸便送入口中。“蒸魚的時間把握得不錯,”
他點點頭,卻又補充道,“不過淋的豉油可以再淡一分,現在的味道略重,會掩蓋魚的鮮甜。”
他每道菜都隻淺嘗輒止,點評卻精準得讓夥計暗暗心驚。
鄰桌一位老茶客好奇地望過來,顯然從未見過如此挑剔的食客。
這時,跑堂的又送來一碟剛出鍋的乾炒牛河。
陸青陽夾起一筷,仔細觀察著河粉的色澤,又輕輕嗅了嗅香氣,這才送入口中。
“鑊氣很足,”他微微頷首,但隨即又指出,“不過油稍多了些,吃完盤底見油,這就不夠完美了。”
夥計站在一旁,臉上已經露出幾分不知所措。
這時,大堂經理遠遠看見這邊的動靜,快步走來。
他先是瞪了夥計一眼,隨即對著陸青陽恭敬地欠身:“先生指教的是,我們一定改進。”
陸青陽擺擺手,示意經理不必多禮。
“剩下的給我打包就行了,不要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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