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對小魚兒產生了影響。
她開始睡不踏實,有時會在黑暗中突然抽泣著醒來,含糊地說夢到彩色的糖紙飛得到處都是,或者那個阿姨的臉像蒙了一層霧,怎麼也看不清。
白天,她比以往更安靜,像隻受驚的小雀,緊緊挨著劉嬸,不太願意自己待在房間。
沈茉最先敏銳地捕捉到女兒的變化。
身為醫生,她理解這是持續緊張氛圍下的焦慮反應。
一個天氣晴好的下午,沈茉特意調了班,帶小魚兒去公園寫生,希望開闊的自然景色能撫平她心頭的褶皺。
小魚兒抱著小畫板,坐在柔軟的草坪上,對著遠處嬉鬨的孩童和掠過晴空的鴿子,慢慢地塗抹著顏色。
然而,她的畫筆仿佛有自己的意誌,不知不覺就滑向了公園的長椅、樹後的陰影,以及遠處幾個姿態各異的模糊人影。
她畫了一個帽簷壓得很低、側臉看不真切的男人坐在長椅上看報,又勾勒了一個穿著清潔工製服,手裡卻拿著一根形狀略顯奇特長杆的背影。
回家後,小魚兒把這張有點淩亂的畫貼在了自己房間的牆上,混在其他那些色彩明麗的畫作中間,並不起眼。
幾天後的晚上,顧衛民和李向東來陸家做定期溝通。
事情談完,陸青陽送他們到門口時,顧衛民的目光不經意地掠過走廊牆上孩子們貼著的畫。
“陸博士,顧衛民腳步微頓,孩子們最近還畫畫嗎?”
陸青陽稍感意外,答道:“小魚兒一直喜歡,怎麼了?”
“方便看看嗎?”
沈茉雖有些疑惑,還是小心地從牆上取下小魚兒近期的幾張畫,鋪在客廳桌上,包括那張公園寫生。
顧衛民和李向東沒有湊近,隻是站在一步開外,目光沉靜地掃過畫麵。
兩人的視線很快不約而同地落在那張公園寫生上。
李向東虛指著畫上那個看報的側影,這人的坐姿,還有帽簷的角度,顯得有點刻意。
真正放鬆看報的人,肩膀不會這麼繃著。
他對人的姿態有著近乎本能的解讀能力。
顧衛民的指尖則輕輕點向那個拿著長杆的清潔工背影,公園大規模修剪養護通常避開周末人流高峰。
而且,這杆子的形態比例,不太像常見的園藝工具。他的聲音平穩,卻讓旁邊的陸青陽和沈茉心頭一凜。
他們又仔細看了看小魚兒近期其他畫作,一張胡同口角落多了輛不常見自行車的速寫,一幅家裡窗景但遠處天空有個模糊黑點的塗鴉。
顧衛民抬起頭:“可能隻是孩子的想象或無意之筆,但也可能是她捕捉到了一些我們因思維慣性而忽略的、非常細微的異常。”
孩子的注意力有時會落在不起眼的地方。
“我們需要借用這張公園的畫,還有這兩張。”
“另外,如果小魚兒之後再畫了類似感覺的、覺得周圍有什麼不太一樣的畫,能否也給我們看看,當然,儘量不要讓她察覺異樣,以免增加她的心理負擔。“
沈茉與陸青陽交換了一個眼神,點了點頭。
……
方曉靜趁著周末休息,決定徹底整理一下家中那個堆放雜物的舊五鬥櫥。
抽屜裡塞滿了零碎物件:過期的票據、老照片、一些不再使用的文具,還有用橡皮筋捆紮著的舊信件。
方曉靜本打算分門彆類,該留的留,該扔的扔。
就在她清理一疊用牛皮紙信封裝著的文件時,幾張顏色和格式都不同的彙款單回執,滑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