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先前的“身嬌體弱”確實是小少爺在心儀之人麵前刻意而為的偽裝,但一勺蛋糕下肚,他也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是真的有些餓了吧,要不怎麼莫名其妙地手抖心慌呢?
可偏生眼前這個“榆木腦袋”又一門心思地認定自己是在撒嬌,看著對方那般縱容且輕鬆的神色,他又突然在心裡莫名生出了幾分沒來由的怯懦。
至於這種怯懦的來源,那可就有些說來話長了……
記得那日割腕之後,他其實有在意識模糊間聽到這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和極儘虔誠的呼喚,也正因如此,他才終於能確定,即便那時的自己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替身”,但,陸勉也一定是愛他的。
其實感情這種事最忌諱的大概也就隻有毫無意義的內耗了,既然現在都已經想清楚了其中的症結,那自然也不必再像先前那樣“扭扭捏捏”了。
彼時的他原本是想著等重新穿回來之後便開始安安穩穩地留在陸勉身邊,然而,到底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清醒之後的他還沒來得及將心中愛意付諸行動,那股本不該有的內耗情緒便已牢牢地占據了他的所有感官。
他再也感受不到愛人的溫度,更感知不到對方的情意,他隻能近乎偏執地去糾結那些原本就沒有絲毫意義的瑣事,這一來二去的,倒是把自己作得“遍體鱗傷”了。
自打那日不告而彆之後,陸勉的心裡便起了一個結,每次隻要恰巧撞見自己發病,這個結就會越收越緊。
時至此刻,他大概也是有許久未曾見過小家夥這般放鬆的姿態了吧。
因為罕見,所以珍貴,所以才更需要被小心翼翼地嗬護啊……
為了不讓這份難得的放鬆輕易溜走,小少爺終是不動聲色地用嬌氣掩飾掉了自身軀體的不適,可那微微發顫的指尖還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幾分彆樣的端倪。
身居高位的世家家主何其敏銳,隻消片刻的功夫,便已將懷中之人所有的細微變化儘收眼底。但他看得出來,這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是絕對不肯讓自己擔心的……
於是,為了成全對方這份令人心疼的赤誠,陸勉也沒有再開口多說什麼,隻是一言不發地起身衝了杯蜂蜜水遞到他唇邊。
看著眼前突然多出來的蜂蜜水,看著對方早已洞悉一切的目光,心思活絡的小少爺終於徹底明白,原來,自己“引以為傲”的這點小伎倆在陸勉麵前其實根本就不夠看。
明明一切都在往自己期待的方向發展,可不知道為什麼,他這心裡卻莫名泛起一陣酸澀。因為他知道,他的小家夥從來都不是什麼榆木腦袋,他隻是把自己所有的在意都悄無聲息地融進了日常的瑣碎之中。
他不會刻意去對他說些冠冕堂皇的好聽話,但隻要是他該做的,能做的,他都已經做了,並且也做得很好。
重活一次的他固然明白愛人的良苦用心,可還是不免為當初的自己感到遺憾。
其實現在仔細想想,要是當初自己沒有那麼愛鑽牛角尖,那麼是不是就可以徹底看清他家小孩兒深藏於心的愛意了呢?是不是就不會再把愛意誤解為愧疚了呢?
倘若沒有他的一意孤行,那麼他們,是不是也能如旁人那般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以後呢?
他不知道,也不確定。
但,此時此刻,他突然有些想埋怨當時的自己,然而深思熟慮過後,卻又覺得這份埋怨於當時的他而言來得實在太過無辜。
畢竟,那時的他早已處於萬般絕望的深淵之底,周身都被無儘的黑暗與孤寂緊緊包裹,每一步都走得艱難又迷茫。在那樣的絕境裡,他就像是一隻迷失方向的孤雁,滿心滿眼都是對未來的恐懼與無助,又哪裡還有多餘的精力去分辨那些細微如塵的愛意呢?
是啊,此時身為局外人的他又如何能有資格去高高在上地埋怨彼時身為局內人的他呢?
……
良久之後,一陣若有似無的歎息聲自“年長者”毫無血色的唇間溢出,帶著千般複雜的悵惘在靜謐的空氣中緩緩散開,萬籟俱寂之下竟是顯得格外清晰。
陸勉當然不曾知曉此刻縈繞在小少爺心間的種種遺憾,隻是那忽然沉下去的眉眼卻是看得他心口莫名一緊。
隻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隨後又不動聲色地將人往懷裡帶了帶,指尖蹭過對方微涼的耳垂,說話的語氣軟得像是春日裡初融的雪水。
“怎麼還哭了?是又不舒服了嗎?”
“沒、沒有”
“那是在想什麼?這眼睛都快腫成核桃了,一會兒不是還要高高興興地出院嗎?”
陸勉的這番話成功把小少爺當下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即將到來的“歸家大計”上,一個沒忍住便不小心笑出了聲,他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眼睛,果然覺得眼皮沉甸甸的,像是塞了團棉花。
“才沒有腫成核桃,就是……就是有些不小心被風沙迷了眼~”
“病房裡哪來的風沙?小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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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有就有~”
小少爺嘴硬的樣子落在陸勉眼裡竟活像隻被人戳穿了還掙紮不肯認輸的小刺蝟,渾身的尖刺都軟乎乎的,看得人心裡是既好氣又好笑。
“好好好,你說有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