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憶修改於8.15
今天上午，小美正站在黎遠山的病床邊，準備給他做口腔護理。當她拿起鑷子，伸向浸泡棉球的藥瓶時，卻發現昨天就該補充的棉球已經見了底，她一時疏忽忘記了。
其實，所謂的口腔護理，說起來簡單，就是用鑷子夾著蘸了氯化鈉注射液的棉球，一點點擦拭黎遠山的口腔內部，從牙齒到牙齦，再到舌苔，每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
這活兒看著輕鬆，實則需要十足的耐心和細心，因為稍微不注意就可能被他突然咬住不放，這時候就會僵持不下許久。
最早這項工作都是由護士來做的，雖說每天收費金額不算高，但對於需要長期待在醫院的他們來說，能省點是一點。
小美放下鑷子，心道，今天就不做這個了吧，還是先喂飯吧。於是她放下工具淨了手，去把煮好的粥打成流食準備給黎遠山打。
粥是下午新煮的，軟爛的米粥搭配著清淡的蔬菜泥，這是醫生特意囑咐的適合黎遠山當前狀況的飲食。
等給他打完飯，小美注意到尿壺快滿了，於是又端起尿壺快步走到衛生間倒掉，回來後在本子上仔細記下了這次排尿的時間和大致尿量。
從入院後，每天都得記錄尿量，這是醫囑要求記錄的，說是能從側麵反映病人的身體狀況。
做完這些，小美才重新回到病床前，從櫃子裡拿出一包新的醫藥棉，這是她父親從藥店買的，不是像醫院領的一個個的棉球。
她撕開包裝袋，開始撕棉球，然後將它們放入藥瓶裡，再倒入適量的氯化鈉注射液，讓棉球充分浸泡。
她一邊做著這些，一邊留意著病床上黎遠山的動靜。此刻的他，依舊安靜地躺著，臉色蒼白，但呼吸還算平穩。
因為氣管切開的緣故，脖子上還蓋著塊四四方方的紗布，紗布下的切口每天都要從那裡往出吸痰，很脆弱，需要格外小心的嗬護，避免進入塵埃。
就在小美專注地撕著棉球的時候，護士長推門走了進來。“我們要給房間打蠟了。”聲音雖不高，卻清晰地傳到了她的耳朵裡。
其實這兩天，整棟住院樓裡都能聽到工人忙碌的聲音，走廊裡時不時傳來推著重物的軲轆聲和他們交談的話語，不少房間的門口都堆著打蠟用的工具。
昨天護士長就已經跟小美打過了招呼，說這兩天會輪到他們這間病房。正在給黎遠山接尿的小美直起身，看著護士長，語氣誠懇地說：“護士長，這個房間不能打蠟啊，黎遠山現在住的是重症監護房間，情況特殊得很。再說，他這個樣子，怎麼挪動呢？”
她指了指黎遠山身上連接的各種管子，“您看，這吸痰的管子、濕化氣道的儀器，還有他鼻飼每天要打飯、打水，最關鍵的是他做了氣管切開手術。而且第二次手術後這才剛拆線沒多久，傷口特彆容易感染，真的不方便移動。”
護士長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想了想說：“那就挪到另一個房間去。”
小美還是搖了搖頭，沒同意。“護士長，您說的那個房間裡麵還有其他病人呢，我們過去能方便嗎？到時候兩個病人擠在一個房間，各種儀器設備擺都擺不下，萬一碰到哪個管子，那可不是鬨著玩的。”
昨天沒說通，今天她又來做工作，但小美還是沒鬆口。
“大姐，這是醫院達標的事，每個房間都得打蠟，少一個都不行。”護士長的語氣裡帶了點不容置疑的堅決。
小美沒再理她，轉過身繼續低頭撕著手裡的棉球，心裡卻五味雜陳。她知道醫院要達標是正事，但也不能不顧及病人的實際情況啊。
護士長見小美態度堅決，又說了幾句類似“這是規定沒辦法”的話，見小美始終不為所動，隻好轉身離開了。
小美看著護士長離去的背影，心裡依舊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會過來找人搬動黎遠山。
但不管怎麼樣，她是鐵了心不會同意讓他們這麼做的，打蠟肯定有氣味，丈夫切開的氣管不容他們胡來，隻要能保護好他，哪怕得罪人她也認了。
她一邊撕棉花一邊感慨，這年月，各種檢查、各種達標真是不少，但很多時候搞的都是表麵文章，根本解決不了實際問題。
就拿這二院的衛生來說吧，每天倒是有專門的保潔人員來清掃，但也都是做做表麵功夫，把地板拖一拖，桌子擦一擦就完事了，那些深層的衛生死角根本就不管。
每個病房裡住的病人流動性很大，就像走馬燈一樣，這個剛出院，那個就住進來了。
時間一長，房間牆麵上難免會留下一些血痂、痰沫的痕跡，尤其是靠近病床的那麵牆，仔細看就能發現不少汙漬。
還有床和桌子的邊緣、縫隙，更是積了一層灰，斑斑點點的，有些地方甚至都鏽跡斑斑了，卻從來沒見人認真擦洗過。
平常搞衛生檢查的時候，檢查人員也就是走馬觀花地看看病號房間裡的東西擺放得整不整齊，比如暖水瓶、水杯這些小物件有沒有按規定放好，至於那些藏在角落裡的汙垢，根本就沒人在意。
二院住院處的床套、被套和枕套就更沒法提了。給黎遠山換的被套，十有八九都是帶著殘留汙點的，有的甚至還破了洞，看著就讓人心裡不舒服。
那枕芯就更不用說了，一看就知道是用破碎的海綿填充的，根本沒法枕，彆說病人了，正常人枕著都難受。
小美隻好讓外甥從家裡拿了個蕎麥枕頭過來給黎遠山用，蕎麥枕頭軟硬適中，透氣性也好，能讓黎遠山舒服點。
而她自己，就用從家帶來的沙發靠背當枕頭，兩麵家裡現在人多，能騰出來的枕頭實在有限，她也就不講究那麼多了。
可就連這樣，護士有時還會因為她多換了幾個枕套，或者用了自己帶的枕頭而說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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