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市裡,市公安局在接到董彪的緊急彙報後,鑒於嫌疑人彭懷清是縣級領導乾部,身份特殊,立即向市革委會做了專項報告。基於董彪彙報中提及的“證據確鑿、事實清楚”特彆是涉及曆史命案和巨額文物),市革委會很快做出了決定:對彭懷清采取留置調查措施!並指令市公安局刑偵大隊負責具體執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高嶺縣革委會的會議室裡,燈火通明。參會的人們一邊強打精神應付著似乎永無止境的討論,一邊忍不住偷偷看手表,內心充滿了焦灼和猜測。明明大家都已人困馬乏,秦柒卻依然穩坐主席台,不緊不慢地引導著會議,討論著一些無關痛癢、甚至有些“不三不四”的問題,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晚上十點四十分左右,會議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幾名身著整齊警服、表情嚴肅的警察魚貫而入,他們的出現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會議室裡原本昏昏欲睡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為首的一名警官徑直走到彭懷清麵前,出示了一張蓋有公章的文書,聲音清晰而冷峻地說道:“彭懷清同誌,我們是省城公安局刑偵大隊的注:此處根據上下文,應為市局,但尊重原文)。根據相關法律規定,現決定對你進行拘留審查,請你在這張拘留證上簽字。”
“蹭”地一下,彭懷清從座位上猛地站了起來,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指著那名警官,怒氣衝衝地吼道:“放肆!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高嶺縣革委會副主任!是市管乾部!你們有什麼資格拘留我?誰給你們的命令?!”
為首的警官臉色一沉,根本不與他多作糾纏,直接對站在彭懷清左右的兩名警察命令道:“執行命令!帶走!”
兩名身材高大的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彭懷清的胳膊。彭懷清還想掙紮反抗,但在訓練有素的警察麵前,一切都是徒勞。他被強行帶離了座位,在一片死寂和無數道震驚、疑惑、複雜的目光注視下,踉蹌著被帶出了會議室。
直到這一刻,會議室裡的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原來秦柒主任之所以一反常態,召開這場漫長而詭異的“馬拉鬆”會議,把大家牢牢地“按”在會議室裡,其真正的目的,是為了配合上級公安機關的行動,為順利抓捕彭懷清創造有利條件!他是在用這種方式,確保彭懷清處於可控範圍內,防止其提前得到風聲而逃脫。
至於彭懷清究竟犯了什麼驚天大罪,竟然需要市局直接來人、以如此方式帶走?與會者們麵麵相覷,你看我,我看你,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驚和茫然,紛紛搖頭,表示毫不知情。
看著彭懷清被帶走後,秦柒從主席台上站起身,環視了一下鴉雀無聲的會場,用平靜但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關於彭懷清同誌的問題,組織上會依法依紀進行調查。在正式結論出來之前,希望大家不要妄加猜測,更不要傳播不實消息,一切以官方後續通報為準。今天辛苦大家了,會議就開到這裡,散會!”
說完,秦柒率先離開了會議室,留下了一屋子心思各異的參會者,在震驚和猜測中,緩緩散去。這一夜,注定有許多人難以入眠。
當晚,在獲得了關鍵證據和上級授權後,董彪雷厲風行,立即部署了一場大規模的突擊行動。他親自指揮縣公安局的精乾力量,兵分多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成功抓捕了核心嫌疑人敖淌梅以及她手下的“四大乾將”。與此同時,對彭懷清所有直係親屬及在本地的重要黨羽也實施了嚴密控製。彭家多年來在黃金公社乃至高嶺縣處心積慮編織的關係網和培植的勢力,在這疾風驟雨般的打擊下,一夜之間土崩瓦解,徹底崩塌。
視線轉向那個陰暗的角落。劉正茂在遭受重擊後,腦袋嗡鳴一聲,便即刻失去了知覺,暈死過去。醫學上,這屬於重度腦震蕩的典型症狀。起初,他像一截失去生機的木頭,毫無意識地躺在冰冷粗糙的地麵上,對外界的一切——時間流逝、光線變化、人聲走動——都渾然不覺。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小時,也許是數小時,在他深度昏迷的意識深處,一些微弱的生物電信號開始重新活躍,瀕臨停滯的腦細胞如同冬眠後複蘇的種子,掙紮著試圖重新建立連接。就在這生與死的模糊邊界上,劉正茂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他感覺自己如同置身於一場漫長而混亂的夢境之中。
他的大腦仿佛變成了一台高速運轉的老式放映機,前世今生的記憶碎片不再是模糊的輪廓,而是化作了無比清晰、細節豐富的畫麵,不受控製地交織、閃現、奔湧而來。尤其是那些屬於“上一世”的記憶,其清晰度和詳細程度遠超以往,許多他原本根本不可能回想起來的、早已被歲月塵封的細微末節——比如童年某個午後陽光的溫度、與友人某次閒聊的具體用詞、甚至是一段早已遺忘的旋律——此刻都異常鮮活地在他腦海中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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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紛亂龐雜的記憶流中,一個人物形象反複地、執著地凸顯出來,一次次闖入他意識的核心。昏迷中的劉正茂,憑借某種殘存的深層認知,清晰地知道這個人是他上一輩子、貫穿了整個生命軌跡的摯友——周細長。
上輩子,他們不僅是鄰居,更是從小一起摸爬滾打、分享喜怒哀樂,直到垂垂老矣依然保持深厚情誼的莫逆之交。當初他魂穿到這個年代時,對於上一世的記憶更像是一本褪色、殘缺的日記,隻有大概的事件輪廓。例如,他僅能模糊記得1975年的冬天似乎有一場罕見的暴風雪災害,但具體發生在哪一天、強度如何、細節怎樣,卻如同籠罩在迷霧中,無法觸及。
然而,這一次頭部的猛烈重擊,仿佛強行震開了記憶的保險櫃,又像是接通了某個神秘的信號源。大量關於上一世的細節,不再是需要費力回憶,而是主動地、洶湧地鑽入他的大腦皮層,並且是以一種異常清晰、不容置疑的方式呈現出來。
而在外界看來,劉正茂的生命體征似乎還算平穩——他仍有正常的呼吸,脈搏也在微弱但持續地跳動。因此,那幾個負責看守他的打手,在確認他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之後,便失去了興趣,放任他像一袋雜物般,直接躺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板上,無人理會,任其自生自滅。他身體的痛苦與意識的狂潮,都被隔絕在了這無人關心的角落。
不知在冰冷與黑暗的交織中煎熬了多久,時間對於昏迷的劉正茂而言,已然失去了意義。他終於有了一絲模糊的意識,從深度的昏迷中短暫地“浮”了上來一次。然而,這不醒還好,渾渾噩噩間並無知覺;一旦醒來,那頭顱深處如同被千萬根鋼針穿刺、又被重錘猛擊的劇痛,便排山倒海般襲來,幾乎要將他再次撕裂。加之長時間水米未進,他的身體虛弱到了極點,嘴唇乾裂起皮,喉嚨如同被砂紙摩擦,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灼痛感。精神上的極度萎靡與肉體的巨大痛苦交織在一起,讓他處於一種半夢半醒、混沌不清的狀態。
在這樣一種神智迷蒙、視線模糊的情形下,劉正茂憑著本能,感覺到極度的口渴。他虛弱地、無意識地在地上摸索著,指尖終於觸碰到了一個粗糙的、冰涼的陶碗邊緣——那是看守或許隨意丟下、裡麵還剩著些許渾濁涼水的碗。求生的本能驅使著他想喝水,但此刻的他,連抬起手臂、穩住碗的力氣都蕩然無存。他試圖將碗湊近嘴邊,手指卻不聽使喚地顫抖、滑脫。隻聽“哐當”一聲脆響,碗不僅沒送到嘴邊,反而被打翻在地,裡麵那點救命的清水,頃刻間全部潑灑在了冰冷潮濕的地麵上,迅速洇開一片深色的水漬。
更糟糕的是,潑出的水大部分浸透了他單薄且早已臟汙的衣衫。地麵本就陰冷刺骨,此刻再加上濕衣貼身,那徹骨的寒意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錐,直接紮進他的皮膚,侵入他的骨髓。本就極度虛弱的身體如何能承受這般疊加的折磨?劉正茂隻覺得最後一點熱氣都被抽走了,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了幾下,意識迅速被無邊的黑暗和更深的寒冷吞噬,沒過一會兒,他便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比之前更加悄無聲息。
視線轉向馬墩大隊的臨時審訊室。由於已經確知彭家豬圈下的地窖及其藏寶被曝光,核心嫌疑人敖淌梅被縣公安局抓獲後,擺出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態度極其頑固。無論副局長董彪親自如何審訊,運用何種策略,她始終牙關緊咬,一言不發,用沉默進行著最後的抵抗。
從敖淌梅這裡顯然難以在短時間內打開突破口,董彪果斷調整策略,將審訊重點轉向了同案犯、糧山公社基乾民兵負責人吳天寶。在他看來,吳天寶的心理防線或許會比敖淌梅更容易攻克。
兩名神情嚴肅的警察將五花大綁的吳天寶押進了臨時設為審訊室的馬墩大隊小學教室。董彪示意民警小楊先按程序完成審訊前的身份核對、告知等必要流程。流程走完,教室裡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董彪坐在用講台臨時充作的審訊桌後麵,一言不發,隻是陰沉著臉,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煙霧繚繞中,他那銳利如鷹隩般的目光,始終牢牢鎖定在吳天寶身上,仿佛要將他從裡到外看個通透。
這種沉默的注視,比疾言厲色的嗬斥更具壓迫感。被繩索捆得結結實實、動彈不得的吳天寶,起初還強作鎮定,試圖與董彪對視,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約過了近一個小時),在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的持續逼視下,他內心的防線開始鬆動,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眼神開始躲閃,心裡一陣陣發毛,充滿了不安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