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月光從窗戶的縫隙裡照入,落在了露奈特身前。
它什麼都沒捕捉到,隻有沉默的年輕女人在注視著它。
……
“萊安他們去了?”
“……嗯,沒錯。”
“你沒告訴我。”
“抱歉。”
梅琳娜的抱歉並不真心實意,但露奈特可以理解。
一位在同一家麵包店工作了十六年的麵包師傅跳槽去了另一家麵包店,他在重新遇到自己的老板時也會局促得說不出話來。
梅琳娜擔心她成為那位麵包師傅。
畢竟,塞勒涅是她從小的信仰,是她十六歲之前心中唯一的神。
……
但露奈特告彆女神很久了。
日曆上來看將滿三周年,露奈特從尚帶著稚氣的少女,抽條成長為一名女性。
月神和長樂神,兩種截然不同的思想覆蓋了她的青少年期,在她三觀塑造最重要的時刻對衝,相互攻擊,抹平影響。
她想。
把我當成什麼了?
但她又想,那是因為梅琳娜沒有經曆過那場圍城戰爭。
燭光微微晃動,她揉了揉腹部,又覺得心口有些疼。
胃病是在那個時候落下的。
當時糧食短缺得很,為了保證士兵們能囫圇吃飽肚子守城,露奈特減少了自己的口糧。
她曾經曆過三天隻吃兩枚土豆,並且來回重複近二十天。
餓了就喝些水,難受極了就對自己施展一記治療術。
直到用治療術都無法驅散胃部的不適時,她才重新恢複進食。
想到這兒,她的心口疼得厲害。
避著月光,露奈特輕輕解開身上的衣服,讓華貴的袍子順著那晶瑩的肌膚滑下去,她低下頭,看到位於自己胸口上那道雖然早已愈合,但看上去卻仍顯猙獰的刺傷。
悖信的記號無法去除,那是塞勒涅留給她的詛咒。
每到夜深人靜,月亮從雲層後探出頭時,這道傷痕便開始發癢發痛。
而現在,她痛得發抖。
梅琳娜曾問她:“你在禱告的時候,為什麼不告訴長樂大人呢?”
“……”
露奈特答不上來。
她想說:那將引起神明之間的紛爭。
可真的會嗎?
她有些不自信。
而是人類與人類之間的矛盾、軍隊與軍隊之間的衝突、國家與國家之間的糾葛——她有信心去領導。
去領導,直到這些矛盾、衝突、糾葛都倒向利於她的一麵。
可是神明,她又怎麼能去影響神明呢?
露奈特,你已經獲得許多。
不要再……不知滿足了。
你該做的是像全天下的代行者一樣為你的神明大人彙聚信仰,而不是一天天在腦袋裡做著些不著邊際的美夢。
她安靜地跪在那兒,沒有禱告,也沒有冥想。
塞勒涅。
這個城市為什麼會經受那種苦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