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陳業的內心是很平靜的。
因為他早就猜到五叔並不是阿公的親兒子,而且就連五叔本人都知道他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
隻不過,老爺子從來都沒有跟人說起過這件事情,也從來都沒有向外人透露過五叔的身世。
“我知道你們大概也有了自己的猜想,不過我仍在想,從我口中親自說出,是不是有很大的不同?”老爺子嘴角閃現一抹戲謔,淡然道,“關於阿財的身世,也就我跟你阿嬤知道,都沒有跟其他人說起過。”
那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
是不是老爺子見我這次既出錢又出力,然後對我產生了偏愛?
陳業峰自戀的托了托下巴。
“走呀,彆停在這裡,不要擋到彆人。”
“好……”
輪椅碾過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輕響。
老爺子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憶遙遠的往事,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那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我還在部隊裡……”
“五叔是您戰友的兒子?”陳業峰忍不住插話,他記得爺爺年輕時候當過兵,隻是很少跟家裡人提起那段經曆。
“嗯,他的親生父親是我最好的戰友。”老爺子的聲音低沉下來,眼神裡泛起一層水霧,“我們是一個班的兄弟,一起扛過槍,一起跨過江,好幾次都是他把我從死人堆裡拖出來的。”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落在老爺子臉上,映出他眼角的皺紋和深深的懷念。
他手指微微顫抖著,像是又握住了當年的槍杆。
“那年冬天特彆冷,我們部隊在江北打阻擊戰,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氣,大家穿著單衣趴在雪地裡。突然敵人一枚炮彈落了,他為了救我,將我及時撲倒,而他被炸掉了一條腿……”老爺子的聲音哽咽起來,“後麵他因傷退役,回到地方就業。”
陳業峰的心揪了起來,他從沒見過爺爺這樣動情。
在他印象裡,爺爺總是沉默寡言,就算家裡出了天大的事也很少掉眼淚。
“因為當時還在打仗,我跟他就失去了聯係。”老爺子沉默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後來戰爭結束,我帶著一身傷回了老家,第一件事就是打聽他的下落。”
“可那時候通訊不發達,再加上兵荒馬亂的,他老家早就沒了人煙,我找了很多年,都沒有找到他。”
“那後麵是怎麼找到他的?”陳業峰輕聲問。
“那一年…我因為‘犯錯誤’被撤職,還被認定是大右派,下放到農場進行勞動改造。”老爺子歎了口氣,“沒想到在那裡遇見了阿財他爹,這也許是命中注定的。”
輪椅停在一棵老槐樹下,老爺子抬頭看著茂密的枝葉,像是能透過樹葉看到過去的時光。
陳業峰靜靜地站在一旁,聽著爺爺講述那段塵封的往事。
“我當時也沒有想到,會在農場裡遇見他。”老爺子緩緩說道,“那時他也成了‘右派’,被下放到農場進行改造的。”
“我們在農場相處了幾個月,也了解到這些年他的遭遇。”
“沒想到他受傷轉業後,一直沒有結婚。隨著年齡一天天增長起來,他也對結婚不抱任何希望。”
“就這樣,他獨自過了二十多年。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有個女人跳河,他就將對方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