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被推開時,一陣風湧進來,吹得案上的燭火晃了晃,也晃得眾僧臉上的神色更顯複雜。
“師傅,咱們就這麼走了?”
清虛道長斜睨他一眼,道:“你懂什麼,這些和尚頑固的很,沒有確鑿的證據,他們都不會選擇濫殺無辜。”
小道士更糊塗了:“那……那咱們這一趟豈不是白折騰了?”
清虛道長冷笑,“我要那妖物做什麼?臟了我的手。我要的,是讓淨雲寺名聲儘毀,再無立身之地……”
當年,他們仗著人多勢眾,硬是從魔族手裡搶下了黑瘴穀,與魔族結下梁子。
那地方藏著條蘊了千年的地脈靈泉,對修煉極有助力。
可魔族哪肯吃這虧,不過半月,便集結了數支精銳,夜夜在穀外叫陣,搞得他們煩不勝煩。
清虛道長隨手一指。
“你,還有你,你們幾個將今日的事傳出去,傳的越廣越好。”
什麼淨雲寺不肯交出疑犯,什麼第一慧僧默認是妖物所為卻偏要護著……
經他們添油加醋一番,用不了半日,“淨雲寺包庇妖物”的話便能傳遍山下村鎮,屆時淨雲寺定會淪為眾矢之的。
那些和尚想要洗脫罪名,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和他們同仇敵愾,共殲魔族。
清虛道長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淨雲寺方向,嘴角勾起冷峭的弧度。
“魔族精銳尚在,淨雲寺那幫和尚雖有些本事,真對上了也得拚個兩敗俱傷。到時候魔族元氣大傷,淨雲寺損兵折將再無底氣,這靈脈,這山下的聲望,自然就全落到咱們手裡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他要做那個坐收漁利的漁人,讓淨雲寺和魔族,都成為他登頂路上的墊腳石。
“……”
幾人出了淨雲寺的地界,剛拐過半山腰,山風忽然就變了味。
一陣風吹來,樹梢嘩嘩作響。
風中漫開股淡淡的墨香,混著點潮濕的宣紙氣,飄得人心裡發慌。
……林中哪來的墨香?
枝椏縱橫交錯,不知從何時起,竟掛滿了各式古畫。
風一吹,便齊齊發出“簌簌”的輕響,陰森又詭譎。
清虛道長眉頭一緊,“是誰在裝神弄鬼!出來!”
就在這滿林“畫聲”裡,一道素白的影子從林深處走了出來。
她周身縈繞著黑氣,手中一支狼毫墨筆。
“是妖物!”有人隔著一段距離感受到了妖物氣息,大喊,“快!結陣!”
黑氣順著芸司遙的筆杆往上爬。
筆尖驟然迸出寸長的墨光。
清虛道長心底猛地竄起一股寒意,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幾乎是本能地向後急退,又將拂塵抵在胸口!
墨筆快得隻剩道殘影,輕輕一點,他的拂塵“當啷”落地。
墨光“嗖”地鑽進皮肉!
清虛道長張了張嘴想喊,卻隻嘔出一口血,眼睛還瞪著,人已直挺挺倒了下去。
幾個小道士從後麵衝了過來,一把扶住了他。
“師傅!”
“師傅你怎麼樣了!”
黑霧順著芸司遙的發梢往上爬,像條冰冷的蛇。
【……繼續殺。】
霧氣裡傳來的聲音陰森又蠱惑。
【還沒殺乾淨呢……】
芸司遙抬腳往前走。
幾個小道士紅著眼撲上來。
“妖孽!你敢傷我師傅!”
【這些修士……嘴上說著‘正邪不兩立’,心裡其實比誰都清楚。】
芸司遙手腕輕轉,墨筆在半空虛虛一劃,幾道墨線像活蛇似的竄出去,精準纏上他們的脖頸。
【所謂正道,不過是他們給自己披的一層人皮……】
墨線猛地收緊,隻幾聲輕得幾乎聽不見的骨裂聲,幾人便軟軟倒在地上。
“呃……”他們眼睛還睜著,滿是驚恐。
【皮底下藏著的貪念、狠戾,比咱們這些‘魔物’臟多了。】
黑氣慢慢斂回筆鋒,芸司遙狼毫上的紅墨又深了些。
【快。】
“不……”芸司遙握著筆的指節繃得發白。
她逐漸向後退。
【殺光他們。】
那聲音又在耳邊纏上來。
芸司遙猛地閉緊眼,睫毛劇烈地顫,額角滲出細汗,沾得碎發貼在皮膚上,她咬著牙。
“不、能……”
【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了你。】
黑霧的語氣陡然重了三分。
【動手。】